外祖母年龄越来越大了,家里的事情都是二舅母把持着,二舅舅不管,宝玉……宝玉更是无法管,当初晴雯被撵,他不就一句话都没有说吗?还有金钏的死,宝玉也不是没有责任,可也不见他有什么表示,难道,难道宝玉真的不是能够托付终身的人吗?
可是,哪个又是自己能够托付终身的人呢?自己的父母不在,外祖母年迈,大舅舅二舅舅每天忙自己的事情想不起来管,大舅母二舅母不愿意管,谁能真正为自己着想?自己的真正的家又在哪里?
十年来,自己的心拴在宝玉身上,为他欢笑为他流泪,真的值得吗?宝玉的通灵宝玉,宝姐姐的金锁,娘娘的手串,所有这些,都是自己没有的,那是不是自己也本就不属于这荣国府中的人呢?哪里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呢?
黛玉就这样想着想着,怎么也睡不着。看看天色,外面还在下雨,噼噼啪啪打在窗棂上,让人心烦。现在也许快未时了吧,还是起来吧,现在睡着了,晚上更睡不着了。想到这里,坐起身来,喊道:“紫鹃”。紫鹃轻快的走了进来。看黛玉道:“怎么?姑娘不再睡会子了?”黛玉笑道:“不睡了,免得晚上又走了困。我还是起来吧。”紫鹃点头道:“姑娘这样想当然好,我服侍姑娘起来。春纤去端水。”春纤答应着出去了。
紫鹃服侍着黛玉下了床,看看天冷,就给黛玉披上夹斗篷。黛玉坐在书案前,看着案上玉瓶里插着一只菊花,菊花还没有完全开,只是一个开了几瓣的花骨朵,倒也好看,不由得又想起当日的菊花诗来,想起那些日子的欢笑,想起了迎春,不禁落下泪来。
越想越伤心,不禁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边下的紫鹃雪雁连哄带劝的,雪雁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是不是我们做的不好惹姑娘伤心了。”紫鹃毕竟比雪雁大了几岁,多少猜出了黛玉的心思,也不好说出来。
只得说道:“姑娘是一时的伤心罢了,本来雨天就让人烦闷,各位姑娘们也都不来,难怪姑娘伤心了。姑娘也不要想得太多,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告诉老太太也就是了。”黛玉更是伤心。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的想哭,也许哭出来就好了。就这样,黛玉哭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收住眼泪,抬起头看着紫鹃等人。看黛玉不哭了,紫鹃雪雁松了口气,吩咐小丫头打洗脸水来。
重新收拾打扮。因为眼睛又红又肿,紫鹃又拿来冷水毛巾给黛玉敷上眼睛,嘴里嘟囔道:“姑娘也真是的,总是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如果真出个好歹,老太太岂不心疼死了,宝二爷也要担心的。”
听到宝二爷三个字,黛玉的身子微微一颤。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紫鹃看黛玉要说不说的样子,就吩咐道:“春纤,你到小厨房告诉她们,姑娘晚上的饭菜弄得清淡些,容易消化的,别拿些不能用的东西来糊弄,干脆你就在那里看着,省的姑娘十顿倒有六顿不吃。”
春纤答应着出去了。紫鹃给雪雁递个眼色,雪雁笑道:“姑娘,刚刚鸳鸯姐姐让我去拿点东西,是老太太新得了的。”黛玉点头。紫鹃又找几个借口把小丫头们打发出去了,老婆子们坐在下人屋里看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做些活计什么的。
看看没有了别人,紫鹃悄声道:“姑娘做什么噩梦了?”黛玉脸一红,半天才道:“舅母打我。”紫鹃道:“这怎么可能,有老太太护着你,哪个敢欺负姑娘。姑娘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别说老太太了,就是宝二爷也不能让呀。”
黛玉低声道:“舅母是他的娘亲,他如何敢违背,金钏晴雯不是都死了吗?”听到这话,紫鹃也是愣在那里。半晌才道:“姑娘……”黛玉摇摇头。紫鹃道:“姑娘毕竟是千金贵体,太太也不能……”
黛玉长叹了一声,幽幽的道:“二姐姐也是侯门千金呀,更何况大舅舅二舅舅都在朝为官,还有元春大姐姐呀……”紫鹃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半晌,道:“这些年来,是紫鹃误了姑娘了……”说完跪在了地上。
黛玉急忙扶起了紫鹃,道:“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一切都是替我着想,这我怎能不知道,以前小不懂事,现在长大了,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一切也该好好的想想了。
迎春二姐姐的事情让我想得太多,还有凤姐姐和大舅母之间的事情,凤姐姐是个多么厉害的人,被大舅母难为的不也是偷偷的哭吗?紫鹃,以后那些话不要再说了。”
半天又幽幽道:“哪里才是我的家呢?”紫鹃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半天才道:“宝二爷一定会想着姑娘的,他不会让姑娘走的,那次我骗他说姑娘要回家,宝二爷不是都吓出病来了吗?”黛玉叹道:“是呀,宝玉……宝玉……”紫鹃不说话了。两个人看着外面的雨,都不说话了。
这里黛玉正和紫鹃发呆,只听外面有小丫头道:“宝姑娘、香菱姑娘来了。”紫鹃急忙迎了出去。黛玉也站起来笑道:“这里正闷着呢,下雨天的,宝姐姐怎么和香菱姐姐一起过来了,快请进来。
春纤倒茶来。”这时候紫鹃倒了茶递给宝钗,道:“宝姑娘喝茶。”春纤也把茶递给香菱道:“菱姑娘喝茶。”
紫鹃想宝钗一定想和黛玉说些什么,就要拉着香菱下去。倒是宝钗拦住道:“紫鹃不要忙了,今天我倒有一件事情求着林妹妹。”说完看向黛玉。黛玉点头道:“我们姐妹之间何来求字,有什么事情宝姐姐吩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