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慧安心里清楚,那鞭子根本就不是她改了向的,而是有外力撞在了鞭子上,这才令马鞭偏了方向,而那外力似是一块小石粒,现如今那外力震的她的手臂还微微发麻。
慧安见马鸣远无碍,这才扭头看向小径尽头,大概三百米远的拐角处不知何时已立了一人一马,那人生得异常高大,端坐马上。
隔着越下越大的雪幕,那一人一马似要融入冰雪之中让人觉得遗世而独立。
一阵风起,雪花被卷地凌空飞舞,慧安眯了眯眼越发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觉着一股异常锐利的视线犹如实质般盯着自己,让她整个人生生打了个冷颤。
这人突兀地出现在远处,这么强烈的存在感,可她方才竟毫无所觉。慧安敢肯定方才那一场变故正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又隔着这层层雪幕,那人竟能用一块飞石准确地击中呼啸的鞭子,这要多强的劲力,多么精准的眼力和多么精确的计算才能做到!怕是外祖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这人是谁?
莫名地慧安有些不安,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
她本就不想真的伤了马鸣远,方才也是一时气恼,好在那人适时出现打偏了鞭子,虽则慧安无法感激那人,可还是松了一口气,又盯了眼仍在呆愣中的马鸣远,冷哼一声,慧安才一甩马鞭,身下马儿嘶鸣一声向前冲去。
和那人越行越近,不知为何慧安的心跳便有些加快,她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接着便移了开来。
眼见就要冲至那人身边,慧安还是没有忍住将目光移了过去,那人几乎瞬间便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同时也盯了过来。
四目相对,慧安仿似跌进了一汪秋池之中,那人有一双极为清沉的眸子,那眼睛虽然一直看着她并未移开,可慧安偏就觉着他像是什么也没见到,幽深的瞳孔依然安寂如初。
不知不觉慧安便放慢了马速,而那人的面貌也随着马儿的奔驰越来越清晰。
他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
他乌黑的发用一根碧玉簪固定着,那簪子玉质极好,被雪洗过莹透碧绿,整齐的鬓角如同刀割,肌肤如同冰雪般白净,又仿若上等的羊脂玉莹润,细腻平滑地让人想摸上一摸。
他的面部五官棱角分明,犹如雕刻,宽阔的额头,飞扬的剑眉,高耸的鼻梁,还有因紧抿而显得过分锐利的唇形,面上每一寸阴冷的线条无不在说明着,这是一个惯常发号施令且又严肃冷漠的人!
可偏他那线条过分优美的下巴,和那过分好看的桃花眼又轻易地抵消了五官上的凛冽感,让人第二眼望之又觉得这是一个温和明朗的人。
可当你再对上那双静淡的眸,对着那澄明的如玉似水的目光时,方才那冷峻和温和的感觉便都又消失了,你只会觉得这人仿若能洞察人心般的高深莫测,让人心生不安。
无疑,这是一个长相过分貌美的男子,竟让见惯了谓之大辉第一美男的李云昶的慧安也看的一呆。直到那人几不可见见地挑了挑眉梢,慧安才猛然回过神来,面颊燥热,羞得低下了头。
可刚一低头她又觉着丢了气势,于是又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冷哼一声,一抽马鞭便从那人身侧呼啸而过。
余光瞥见马蹄带起的飞雪随着风尽数卷进了那人的衣袍,扬起了他的大麾。瞥到那人伸出修长的双手拢了拢飘荡的大麾,不知为何,慧安心里一阵舒坦,唇角便勾了起来。
“沈慧安,今儿这事小爷跟你没完!”
待慧安扬鞭跑远,马鸣远才从方才的惊惧中恍惚着回过神来,一摸脸颊,只觉鬓角处火辣辣的疼,将手凑到眼前一看果然血淋淋的红。
马鸣远登时便两眼冒火,盯着慧安远去的背影嘶声大吼,语气颇有些事后壮胆的意思。
听闻身后传来的那声嘶吼,慧安越发觉着舒服,仿佛这两日来心里的愤恨、伤痛、不安等情绪一下子就都远离了。
一时间她只感到重生后的喜悦和快慰,登时再也抑制不住挑起的唇角,扬声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清脆的笑声宛若银铃在清晨的山间小径如同飘飞的雪片传遍了整个山谷,让人闻之便能轻易感受到欢笑之人的得意和欢喜。
“狗日的,沙二虎那小子骗俺!说什么京里的姑娘个个娴雅端庄,放他娘的屁,老子看方才那小娘子比西焦山的匪婆子都凶!刁蛮,馁是刁蛮!方才要不是将军,那小子的脸可就开花儿了。”
待慧安带着夏儿飞驰而去,方才立在路边的那穿蓝衣白麾的男子才策马向前行了两步,而一直被他挡着的大石后竟还站着一人一马。
这人长得五大三粗,长着一脸大胡子,倒也看不出年龄,只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黑亮黑亮闪着锐利的光,他穿着一身粗布武士衫,这么冷的天竟连件挡风的披风都未着,咋一看倒像是专干杀人抢货的贼匪。
这人方才站在山石的阴影处,又被那蓝衣男子挡着,再加上那俊美男子的存在感太强,竟使得慧安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大汉。
现今慧安走远,大汉才操着一口极重的山北口音望着慧安二人远去的背影对那俊美男子粗声啧啧道。
俊美男子并未搭理他,大汉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不过这小娘子刁蛮归刁蛮这笑声倒馁是好听,长的也馁是好看,比一路见的那些个病歪歪的小媳妇们可中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