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一笑,慧安冲出水面,大口吸着气,渐渐平复了初次杀人的害怕心情。
其实前世她也算杀过人,在王府中并非没有打杀过奴才,可那到底是别人动手,不比今日。想着那东姜死士,便是不死在她的手中,亦不会多活一刻钟,慧安这才叹了口气,爬出了浴桶。
自行穿戴好,出了浴室,慧安躺在闺房的软榻上由着方嬷嬷给她用干布绞着头发,说道。
“让周总管去问问京中都哪些人家出了事,明儿起城里必定多白事,你早些准备了奠仪,省的到时候出了差错。再列了单子,哪些府是须得我亲自去探望的,莫让人家说咱们凤阳侯府不知事。”
方嬷嬷闻言却是一愣,接着笑着应了。暗道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姑娘这么小已经知事了。
她却不知慧安前世便是吃了不知事的苦,因为凤阳侯府没有主母操持,各府有了红白事都是管家看着送了礼,慧安从不曾关注过这些,和各府的走动也不勤,使得慧安不被人了解,而孙心慈母女暗自诋毁她时也没人为她分辨一二,倒是均相信了那对母女的话。
方嬷嬷将慧安的长发绞干,给她梳了个简单的丫髻,却与此时院中传来了几声喧嚣。
依稀听到是孙熙祥的声音,慧安打帘出去,正见孙熙祥大步进了院子,而杜美珂神情焦急地在后面追赶着他,口中还念念有词。
她的声音极大,慧安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老爷快止步,许是当时那死士冲过来时大姑娘也被吓坏了这才扯了那文府的小姐直顾着逃,没能顾上小慈,或是大姑娘当时情急下将文家小姐当成了心慈也是有的,大姑娘万不会撇下小慈不管,却去护那文府小姐的道理。老爷别动怒,且和大姑娘好好说话,这其中必是有缘由的。”
慧安闻言心一跳,再看榕梨院外已有人影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登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暗道这杜美珂可真是一会儿都不消停,什么事儿都要拿出来折腾。怕是她这话已经嚷嚷了一路,恨不能满府的下人都知道她沈慧安危急时刻不顾着自家姐们,反倒去护个外人。
待明儿这起子爱说嘴的奴才们四下里一传,说不定不几日外面就会传闻她沈慧安有心置庶妹与死地,却攀附文府,讨好世家望族之类的话。
慧安冷冷一笑,盯着杜美珂直想将她的心抛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今儿分明就是她救了孙心慈,如今倒还惹地一身腥。
早知道她当时就不该怕耽搁逃命的时间,先一脚踹了孙心慈,破着被东姜人砍被人非议也要借东姜人的手弄死孙心慈!
“大姑娘,都怨我说话不清楚,老爷可能误会了什么,咱们坐下来好好谈,我会给老爷解释清楚的。”杜美珂说着,一脸歉意地看着慧安。
方嬷嬷闻言双唇一抿,凑近慧安轻声道:“姑娘,不能进屋。”
慧安闻言心思一转,便知方嬷嬷的意思了。
坐下来慢慢谈?
进了屋关上门谁还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她珂姨娘诚惶诚恐地进了榕梨院,只记得她珂姨娘满园子喊的那些话了!她沈慧安还能落了什么好。
慧安瞥了眼杜美珂,便只盯向孙熙祥,道:“看来爹爹是真的对安娘有什么误会,爹爹且莫生气,不如这样,咱们在这里好好掰扯掰扯今儿的事儿。若是安娘果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安娘愿意当面给二妹妹陪个不是。乳娘,去把院子外面的人都叫进来,也好让她们都来做个见证。”
杜美珂闻言暗道糟糕,没想到慧安竟然如此警觉,今儿怕是白来了!她忙上前一步,拉了拉孙熙祥的衣袖,悄声道。
“老爷,您真的是误会了,大姑娘今儿也受了累,该让她好好休息,我们这就回秋兰院吧?”
慧安闻言,却是笑了,真不知道这杜美珂怎么想的,今日的事便是她不是有心要救孙心慈,但到底那坏丫头是靠她沈慧安才能活着的。
可她们非但不感谢,反倒拿这事儿说道了起来,不占理的事拿出来捣腾,杜美珂母女今儿脑子被门板挤了吗?既然送上门来了,她那里有放过的道理!
慧安那里知道,这会子杜美珂心里已经呕地要死了。她自然知道这事要闹腾起来自己不占理,可看到女儿肿的高高的嘴唇,和她被掐地稀烂的上颚,还有她腰间的那一大块一大块淤着血的紫青,还有她哭着喊着说两颗门牙是不是要掉了的那惊恐的样子,杜美珂就怎么也压制不住怒火!
她虽做了外室,但这么些年在浮云巷也从不愁吃穿,府里丫头奴才不能说多如牛毛,但也完全够使。
孙熙祥几乎将所有家当都安置在了浮云巷,这些年更是不停地从凤阳侯府挪用银票、物事。十多年她过的比那些当家太太更舒坦,不用晨昏定省,不用服侍主母,而孙心慈更过的是娇贵大小姐的日子,她们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看到自家闺女竟受了那么重的伤,被慧安弄的躺的床上直哼哼,泪珠子哗啦啦地向下流,她的心里怎么可能会不激动不心疼。
故而孙熙祥到秋兰院的时候她便有心挑拨了几句,可没想到孙熙祥一听便怒气冲冲地找慧安兴师问罪来了。
要说他对孙心慈倒是一等一的好,一直都宠爱有佳,和他那三个女儿比起来倒属难得,到底是她生的闺女,杜美珂想到这里,前几日对孙熙祥的不满和怨气倒是消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