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五,元宵。
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整座苏州城都现在一片光亮之中,城中所有店铺都大门张开,客似云来,街上行人不绝,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摊儿,人们的热情驱走了冬日的寒冷,几乎感受不到夜晚的来临。
第一楼门前挤满了人,却都是不由自主地在门前的台阶前止步,不再上前。
半个时辰前,有两人没有持着帖子却妄想进入,其中一人被一名毫不起眼的柔弱小丫头拆了全身的骨头,另一人则被一个十岁小童卸了两条胳膊。而这两人,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围观的人们仔细瞧了一会儿,突然有人认出了这名丫头和小童,顿然大惊失色,这二人正是不久前出现在南阳的鄂氏姐弟俩,姐姐鄂妶芳龄十七,生得美艳,擅长易容之术,经她的手易过的容,几乎不可能被人发觉。弟弟鄂骞生得英俊,一手拆卸骨骼的手艺练得愈发纯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比姐姐鄂妶小一岁,却偏偏像长不大一般,容貌和身高全都保持在十岁左右的模样。
他们出现之后,曾引得人们的一时注意与惊叹,只是不久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人们只当他们到了别的地方,或遭了旁人的毒手,却是没有想到,原来他们进了一线天。
有他二人守在一旁,再也没有人敢肆意滋事想看热闹之人统统离得老远地看着。
手持帖子的客人陆陆续续上前,由统一着装的女子领着进入第一楼。
远远望去,那一排站开的女子清一色的水莲色长裙,晚风吹拂,轻轻拨动裙角与腰间束腰的绸带,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待到戌时一刻,几乎所有收到帖子的人都已到常
进门,楼下厅里坐的是一干江湖人士,二楼另设四间雅座,所为五人,分别为陆府的陆少陆云韶,听七楼七公子洛夜白,御彤山庄庄主上官珣极其夫人谷若烟,神剑山庄庄主易梁峰。
只是,如今所有人几乎都已到齐,唯独缺了洛夜白一人未到,为他所设的雅座内空无一人。
在楼下的大厅内,现行架起了一座腾空而起的高台,台子的四角以绳索固定在四周的梁柱上,如此选在半空中的台子倒是少见,一时间人们不禁议论纷纷,对这个神秘的一线天更加期待,几乎有些不可按捺了。
就在众人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之时,楼里的火烛突然被人吹灭,整个第一楼里瞬间暗了下来,人们四处张望。
“上酒。”一道柔和的女子声音自某个角落传来,立刻有两排水莲色裙衫的丫头应声而出,左手中各托着一只玉盘,上面摆放着一只酒壶,一只琉璃杯。
她们步履轻盈,身姿似是漂浮,待行至客人身边,右手拿起琉璃杯突然一掷,迅速执起酒壶向杯子里倒酒,待酒满之时放下酒壶,伸手问问接住杯子,放到客人面前,酒水一滴不洒。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快速敏捷,几乎没有给旁人思索细看的机会。
二楼的雅座尚且安妥,丫头把盘子送到候在雅座门前的人手中,便很自觉地转身退下了。
“上菜。”又一声吩咐。
这一次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仔细瞧着迎面走出的女子,且看这一次她们如何上菜。
不想这一次,她们并没有走上前,而是等着有人托着菜盘走到身旁时,轻挥水袖,一盘盘菜便如同长了脚一般,轻飘飘地稳稳落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
这一来,只消一个上酒上菜的过程便几乎让所有人都傻了眼,那些原本还略有嬉闹之意的人全都不由得严肃起来,正襟危坐,等着接下来的一切。
却是到了这里,便没有声音再响起,人们只觉所有丫头突然都朝着二楼的某个方向低下头去,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楼上,只见一名身着桃色罗裙的女子从二楼款步走了出来,右手之中托着一只水晶圆盘,那只圆盘看着不小,很沉的样子,可看她托着圆盘的样子毫不吃力,如托薄纸一张般,轻松自如。
“诸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在下不甚感激。”莫娘说着朝众人盈盈一笑。
二楼雅座里的易梁峰大吃一惊,此人不就是倚仙阁的阁主吗?前不久倚仙阁刚被烧毁,怎么一眨眼她又到了一线天?而且,看这架势,她在一线天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人物。
“阁下便是这一线天的主事?”楼下有人开口问道,替很多人问出来心中的疑惑。
“自然不是。”莫娘微微一笑,笑容清淡,一拂衣袖轻轻一跃,便上了中间的悬空高台。
高台有轻微地晃动,似乎摇摇欲坠。众人都替莫娘捏了一把汗,她的神情却泰然自若,抬起脚尖轻轻勾住其中的一条绳索,便稳稳站祝
“那敢问,一线天的主事,究竟是何人?”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莫娘的回答。莫娘回身朝众人微微一笑,又抬眼看了看楼上的雅座,然后轻笑道——
“我家主子,名为阿难陀。”
此言一出,座中几乎人人大惊。少有不明其意之人,不由得皱眉,向身旁的人相询。
“这阿难陀,究竟是何人?”人群之中,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侧身问他身旁的侍从。
“阿难陀本是一位佛家尊者的名字,佛陀有十大弟子,他便是其中之一。十大弟子各有所长,富楼那尊者说法第一,大迦叶尊者头陀第一,阿那律尊者天眼第一,优波离尊者持戒第一,须菩提尊者解空第一,目犍连尊者神通第一,罗睺罗尊者密行第一,迦旃延尊者论议第一,舍利弗尊者智慧第一,而这个阿难陀尊者则是以多闻第一。
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华,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难心。
这首佛诗说的便是阿难陀尊者。相传,在佛陀所有的弟子中,相貌最庄严的,记忆力最强的,就要算阿难者了——”
那侍从正说着,突然声音一滞,停了下来,深邃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个普通侍从不该有的沉敛精光,神情有片刻的恍神。
“阿难陀……阿难!”
是那个女子,阿难!
他蓦然抬起头,向高台上的莫娘望去,却看到莫娘也正嘴角含笑地低下头,目光不偏不倚地向他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