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快回去了,有点沮丧。”韩悦又倒了一杯酒,没用陈浩提醒就自觉地加水加冰,怔怔地看着酒杯里透明的液体因为水和冰的关系变成乳白色:“还记得昨天那只晒太阳的黑猫吗?多优雅漂亮!有时候做人真的不如小动物来得自在。”
从米克洛斯回到海平就如同梦醒,鼓噪的工作,怎么也处理不好的婆媳关系,还有陈浩,他是个可以终老的伴吗?归期越近,韩悦就越烦躁。
“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里该多好,这十几天真好,谢谢你!”抿了一口酒,那奇异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很怪,却让人着迷。
“悦悦,你说实话,现在这工作不是你喜欢的吧?”不管她方才想起谁,她对这段日子的留恋让陈浩很是安慰,伸手把她的酒杯推至一边,换上一杯冰水。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韩悦没有异议,端起冰水喝了一大口,苦笑道:“前一年的稿子改几个字就可以用,就是这样,每天竟然还忙得团团转。接记者,送记者,请记者吃饭,给记者塞钱。电视台的徐主任喜欢美食,多请他就能多发稿;电台的杨主任喜欢女人,得离远点,尽量让王部长去沟通;教文体局局长的办公室到了中午千万别进,会撞破他的好事;组织部副部长和团高官关系暧昧,宴会安排座位时要注意避嫌……”韩悦掰着手指念道:“这都是生存法则,每天警醒着,错不得一点。拜托,我进区里时才21岁啊,你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昨天刚问过你大学念什么专业,今天忘了,又问,连回答都一样,‘呦,学中文哦,分到宣传部可是学以致用,幸运得嘞’每次我都想回一句‘你奶奶的’才解气!虚伪,虚伪得讨厌!”
“那快别做了,看你是想在家还是换个工作,做些喜欢的事。”机关那些事她居然看得通透,明明是个孩子,如何背负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当她皱着鼻子说‘你奶奶的’,陈浩哈哈笑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向自己吐苦水,高兴之余也心疼地想尽快把她带离那乌烟瘴气的地方。
韩悦却摇摇头:“从小到大被安排惯了,不晓得自己喜欢什么。抱怨归抱怨,真的不做了,我能干什么?到时候恐怕会后悔。有时候我在想,或许这世界上肯本没有让人正真喜欢的工作,比如晓风,都以为学校环境单纯,可她也常抱怨学生冷漠得可恶,同事明争暗斗得可恨。既然人人都这样,我也不该例外。从第一天起就厌恶的工作,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抛开它做个改变,我没那勇气。算了,不提这个,免得你又说我会煞风景,出去走走吧。”
“你在担心什么?”高高的石崖上,陈浩看着凝望大海许久的韩悦问道。在她看来,有份独立的工作远胜于他给她的安全感,想到这,他就觉得无力。
“担心我们的婚姻不能长久。”韩悦在心里答着,回望陈浩默默无语,眼神忧郁悲伤。
“一切都不需要担心,不需要!”风呼啸着拍在崖上,像一场狂欢,把陈浩的承诺瞬间带走,所以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似在给韩悦打气,也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