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眸子里依旧半点光华也无,看着渐行渐远的纤细背影微微一叹,转身进了那院子。
院子里正有一个妇人,此时身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正低头在花园里捣鼓着什么,听见身后脚步声起身抬头,最普通的农家妇人的装扮却有一股子泠然天成的气度,微见皱纹的面容可以让人想象出她当年的风华绝代,发丝隐见银白,即使是这样,姣好的身段却是如故,整个人身上沉淀着淡然的气息,一双眸子里是浅浅的笑意。
“刚刚外面有人来了?”
苏嬷嬷点点头,面上带着笑意,“是宫里来的一个姑娘,说是太后的人呢。”
妇人面色一变,眸子里有些亮光闪烁,“在哪里?怎么来了这里?”
苏嬷嬷摇头,“已经走了,说是觉得这里寒气重,好奇想来看看。”
妇人面上又浮上点点笑意,“倒是个有灵性的姑娘。”微微一顿,像是有些欣慰,“七年了,他终归没有忘了这里,说是青鸾的人,依我看,只怕和那风国来的皇后有关才是。”
苏嬷嬷也点点头,上前接过妇人手上的铲子,“皇后应是个奇人,只盼着……”
素嬷嬷话还未完,妇人却已经向着院子的另一道门而去,面上带着苦笑,微微摇头,“回去吧,若是那姑娘再来,不用挡着了。”
苏嬷嬷轻轻一叹跟了上去,两身影缓缓出了院子,素雪未消,寒风依旧,满庭空寂霎时间凄冷了几分。
翌日,风若槿再次往那院子而去,将赤火换成千年寒泉,是最快的培育出相思果的法子。走到那院子之外,她却是有些迟疑了,如果那苏嬷嬷再拦着她可怎么办?
“外间的丫头进来吧。”
一道泠泠之语自院子里传来,风若槿一惊,看了看周围确定那人说的是自己才进了院子。当先撞入眼中的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此时正站在花园边上,眸子温润,一脸笑意的看着风若槿。
风若槿只觉得这妇人的眼角眉梢看上去有几分熟悉之感,被她这么一直看着无端的生出些不自在来。
“丫头可是从宫里来的?”
风若槿轻轻一笑,“正是,不知嬷嬷是?”
妇人移步上前,“老身不过是这行宫里的花匠,丫头叫我凌嬷嬷便是了。”
风若槿点点头,此处本就是这行宫将养花卉之所,有花匠也算是正常,面上换上无害笑意,“凌嬷嬷。”
凌嬷嬷笑意盎然,拉过风若槿的手走向正厅,“这行宫里少有外人来,如今总算是见着点新鲜气了,丫头要是不嫌老婆子啰嗦,就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可好?”
风若槿只觉得眼前妇人温和的紧,一颦一笑都让自己觉得温暖,常年在这行宫之内,寂凉可想而知,自己虽然有事要做,却也不在乎这一会子功夫,“好啊,嬷嬷想知道什么?”
凌嬷嬷轻轻一叹,“丫头是从宫里来的,就给我讲讲宫里的事如何?”
“嬷嬷以前可是在宫里当过职?”
凌嬷嬷面色微变,“当过一阵子,后来犯了错,就到这里来了。”
风若槿没想到是这样,当下有些不好意思来,“宫里最大的事自然是皇上选妃了,想必嬷嬷也知道了。”
凌嬷嬷轻轻一笑,目光里满是欣慰,“你见过皇后吗?”
风若槿一顿,悻悻一笑,“不常见。”
“那就是见过了,不如给我讲讲皇后如何?”
风若槿无奈,轻咳两声,“这个,皇后本是风国公主,她这个人吧……应该挺不错的。”
凌嬷嬷眸光一深,“怎么个不错法?”
这下风若槿可被难住了,“就是挺好的。”正纠结的时候眼角忽然扫过一片绿意,只闻风若槿忽然惊叹一声,“五色花!”
“嬷嬷好手段,这五色花本是北齐之物,现在却被嬷嬷在这东楚天寒地冻的时候种活了!”
凌嬷嬷有些诧异的看这眼前星眉月目的人,“丫头好生眼利,就凭几片叶子就能认出,可是不简单啊,丫头莫不是北齐人?”
风若槿额头冒汗,“非也非也,只是平日里看了些书罢了,嬷嬷的手艺这么好,在这行宫还真是委屈了。”
凌嬷嬷闻言苦笑摇头,眼中露出点点悲伤,“纵然能重活天下奇花异草又有什么用?”
“嬷嬷?”
凌嬷嬷自觉失态,急忙起身,“我还有事要忙,你且回去吧,这院子里有一汪千年寒潭,惹得这周围寒气重于其他地方,早些回去吧。”
风若槿扬眉,“千年寒潭?还真是闻所未闻,嬷嬷可容我一见呢?”
凌嬷嬷看着风若槿一双大眼睛里尽是好奇,急切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当下便不忍心不允,“罢罢罢,也算是你我有缘,此处旁人本是不能来的,也就是你了,出门左转第二个小门进去就是了。”
“多谢嬷嬷。”
风若槿笑颜如花,看着凌嬷嬷离开的身影耸耸肩往那寒泉而去。
一进小门,风若槿就觉得一股子寒气迎面而来,一瞬间竟然要运起内息才好了几分,此处冰雪厚于其他地方,风若槿踏在上面发怵咯吱咯吱的声音,院子中间便是一方由白玉石砌成的台阶,缓缓而上,最上方便是那汪寒潭,丝丝寒气自方形的井台冒出来,风若槿站在边上,看着平澜无波的寒泉水扬起一抹笑意。
纤纤玉手自怀中取出那个玄色香包,风若槿将那颗赤红色的种子倒在手心,另一手拔下头上玉钗,在手心轻轻一划,雪白的掌心霎时间便见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