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第三百五十一回
李承乾被她撒娇的模样逗得心神稍微摇晃了一瞬,互相依偎着缠绵了片刻,他转身与她依依不舍地道别了。
梅三娘适逢打开自己厢房里的窗子透风,因为地龙实在烧得太热了,然而她的目光落在外头就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他们两个怎么不分时间不分地方地秀恩爱。还没大婚就这个样子,要是结了婚可不要甜倒了牙?
捂着砰砰作响的心口将轩窗关好,她回眸望向通铺上坐着的一群艺妓娘子。还好她们的注意都集中在桌上的棋局,除了梅三娘没有人撞破秦英的秘密。
虽然艺妓们早就知道了秦英是个娘子,然而进一步知道秦英和当朝太子不清不楚,还是太有冲击性的消息了。他们自己不在意,可不代表其他人愿意做围观者。
秦英看着现在天色并不算晚,想到今天是除夕,自己身为西华观主无论如何于情于理都应露面,于是快走了些步子追上李承乾。他们一起出了宅子,秦英先让车驾把他送到横街,车驾才转头去往西华观。
李承乾出宫之前是和李世民说好了的,他一手拿着陛下的诏令,也就没有守卫拦着。
李世民对他要在今天非要出宫不可的行为很不满,但是他身为一个上位者,肯定没法阻拦长子代自己去看臣子。再说他们父子关系忽然好转,李世民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也不会贸然破坏来之不易的父慈子孝。
长孙皇后旁敲侧击地问过李承乾,如何想明白了不再和他阿耶争执。有时他们没有个明确的对错,然而李承乾是单纯地不想将自己放柔软。李承乾听罢没有把秦英供出来,只说自己监国才理解父亲担了多大的责。长孙皇后夸道我儿懂事了。
不得不提一句,秦英在皇室关系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记得秦英先是为太子祈福,又是找到了太上皇昏厥的缘由,还为韦贵妃的风疹开过方子。
她本人居功甚伟却没什么人会对此感恩戴德。毕竟她为皇室做的,有一大半都是多余。
秦英披着石青色的外袍进了朱漆观门,就看雕梁画栋不复之前敝旧,已经擦拭地整洁一新了。问过掌事道人才知道,他们在小年的时候,也就是除夕前七天就开始轮班扫洒。
绕着西华观走了一圈,秦英抚掌赞叹道:“你们做事比我殷勤周到多了,等明儿个我来观里给大家发红包。”
围簇着秦英的道人们都喜笑颜开。他们很久不曾见过观主了。
因为秦英一直以来都在忙着处理交洽除夕尚飨的事宜,对道观的发展不闻不问好一阵子,没想到回这里看看,景象比她想象的要井井有条许多。
“论年纪应该是我们凑份子给观主压个红包。”不知是谁在秦英的背后喃喃了一句。
秦英哈哈哈地笑起来道:“论辈分还是我反过来照顾你们。”她收别人的红包应该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秦英在平康坊钟露阁做小厮,大家都怜惜秦英年纪小长不高,给红包都出手很是大方。掌事茶壶格外照顾秦英,这也让秦英一度见了他就不好意思。
一年前过春节,她还在崇业坊的玄都观挂单。玄都观主将秦英当成了自己的座下弟子一般对待。虽然正经的方外之人并不讲究凡俗的红包这一套,但是他特意让掌事道人给秦英用红色缎料,做了条腰带图个喜庆。
之后秦英觉得颜色太扎眼就没戴过几次。当然道袍是一片垂地的,也用不上腰带。等到秦英进了宫得了官职才有机会穿道袍之外的衣服,增添一些以前压根没想要过的挂饰。
秦英过去收到了那些善意,如今想要把善意传递下去。
礼貌性地一一问候道人们最近念了什么道书,有无好好修行静坐,她来到了太一殿拜访刘允。他还是没有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藏在太一像里淡然不动。
秦英坐在神像面前的蒲团上嗑着干果轻声道:“忽然想到你我相识,就是在两年前的正月十五上元节。”
“是啊。”神像传来一声语气微妙的叹息。
她拍了拍手上粘的瓜子皮儿浅笑道:“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你若是感觉日复一日的闭关无聊就出去吧。只是不要像过去一般意欲伤人。”
神像低垂的眉眼抬了起来,正视着秦英吊儿郎当的模样缓缓道:“今天的你好像和以前不太相同。”
“——今天高兴。”因为想到两年前的自己还是一无所有,寄人篱下地呆在平康坊钟露阁为人打工,如今却已经做了朝官买了宅子,最重要的还有了一个恰好心仪自己的心上人。
刘允没有搭话,只听秦英继续含着一抹暖洋洋的笑,道:“有时人的际遇并不能被准确预见。就像我似的,我过去远远没预期自己能达到这个高度。”重活一生的她没想到自己会将日子过得如此潇洒舒服。
“你中午的酒是不是没有醒。”词不达意语不成句地像是和他诉衷肠。明明他们只是普通友人的关系,连知己至交都够不上。
秦英没听出来他的暗讽,摇了摇头道:“醒了。却感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太不真实。”虽然遇上了不少挫折,但她看自己一路走来还是觉得捡了便宜。
听她话音之中带着上扬的调子,刘允只觉得秦英今天莫名的荒唐。哪里有人连自己是醉是醒都分不清?
不过瞧秦英的模样似乎对现在的状态有些疑惑,刘允按捺了心中的躁气,低声哄起秦英道:“分不清那就再睡一觉。之后看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变了没有。”
秦英闻言刚要答应,就记起了除夕之夜有守岁的习俗,之后她把话头转为了:“今夜来宅子里,凑个热闹和诸人一起守岁吧。”
“好。”刘允从太一像里踱步而出,玄色的十二深衣无风而动,叫人看了就有一阵冷意油然而生。
她起身和他并行在太一殿,走到门口忽然道:“你若分不清过去与现在,不妨就在这天以后大梦一场。”致敬的是他刚才的提议。
刘允颔首道:“前些日子还分不清,不过今天豁然开朗。”简单的动作有他做出来偏偏赏心悦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