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带着医生和护士重新回来时,还没有走进杨天勇的病房,就感觉不大对劲儿。病房里并没有传出杨天勇的呼叫声,周遭一片寂静,那寂静,让我的心里格外地不踏实。
“病人呢?”率先走进病房的护士奇怪地问道。我赶紧冲进去一看,杨天勇果然不在病房里。
“刚才还在啊。”我一边不相信地嘟哝道,一边四处查看。
病房就只有那么大点,房里的一切都一目了然,杨天勇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而且,像他那样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又能去哪儿呢?
我环顾着整间病房,目光终于落到了那副随风飘舞的窗帘上。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心头,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哗”的一声拉开了窗帘!
窗户大大地开着,窗外的凉风一阵阵地灌进病房里,吹凉了我的身体,更吹凉了我的心!我战战兢兢地把头探出窗外,朝楼下望去。
借着一楼病房里透漏出来的光线,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杨天勇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在他的身体下面,早已积满了一汪血泊……
“都怪我,没有照看好他……”我坐在杨天勇家里客厅的沙发上,埋着头,死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要不是我丢下杨天勇去叫医生,他也不会跳窗自杀,面对着杨天勇的妻子,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表达心里的内疚。
杨天勇的妻子看上去比较平静,反而安慰我说:“你不用自责的,他早就想走了。以前我守着他的时候,他就经常想要自杀。”
“他为什么要自杀,难道就因为他的病?”我问道。
杨天勇的妻子点了点头,说道:“大概是吧,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提前把后事都处理好了。”
我看了看杨天勇的妻子,又看了看他们家中的摆设。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生活原本过得很不错的。
这时,我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我突然想到,从表面上看,杨天勇是因为得了绝症,这才丢下年轻美丽的娇妻、放弃舒适宽裕的生活,用跳楼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离开人世。可是如果往深了想,他又为什么会得上那种成年人几乎不可能得的绝症呢?
我不敢继续再深想下去,如果说刘昌平的死留给我的一些解不开的疑惑的话,那么杨天勇的死,留给我的,则是一些我根本不敢去触及的恐怖。
“节哀顺便!以后你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就给我打个电话吧,我会尽力帮忙的。”我抬起头来,对杨天勇的妻子说道。
“谢谢。”杨天勇的妻子点了点头,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湿了。接着便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悲痛,哽咽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只好一言不发地傻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好在她没哭多久就停住了,对我说道:“对了,天勇给你留了一封信,我这就去拿给你。”
当我接过杨天勇的妻子递过来的信封时,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我猜不到他会在信里告诉我一些什么事情,但我的预感告诉我,我即将看到的,肯定会是一些不同寻常、甚至匪夷所思的事。
我慢慢地、慢慢地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上,只有四个潦草的大字——青云网吧。
那几个字,歪歪扭扭地写在纸上,划破了信纸,也划破了我的记忆。
青云网吧是我们以前读书时,开在学校门口的一个小网吧。那个网吧的生意曾经非常红火,但自从我们学校的一个同学,在那家网吧里神秘失踪之后,就被警察封了。
那个同学失踪的那天,是一个周末,他偷偷溜出学校,在青云网吧里包夜玩通宵游戏。据后来网吧老板回忆说,那天包夜玩通宵的人不多,大概有三、四个,而且全都是熟客,所以老板收了钱之后,就很放心地把他们反锁在了网吧里,自己回家睡觉去了。他经常这么干,从来也没有出过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网吧老板打开大门后,网吧里的情形一如往常。除了有一台开着的电脑面前没有人外,另外几个玩通宵的家伙全都趴在各自的电脑前,“呼呼”地睡着大觉,他一眼看上去,没有觉察出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
直到第二天,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带着警察走进网吧,网吧老板这才知道,那天晚上在网吧里玩通宵的同学中,有一个人失踪了。
那个失踪的同学最后没有找到。警察推测,他可能是玩到半夜不想玩了,于是自己离开了网吧,然后在外面遇到意外而失踪。不过,这只是一种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个失踪案只能被当作悬案搁置了起来。
难道,刘昌平和杨天勇的自杀,竟然会和这宗几年前的失踪案有关系?可是,失踪的那个同学并不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刘昌平和杨天勇也应该和我一样,不认识他吧。
第二天,我帮着杨天勇的妻子办完了他的后事之后,这才告辞离开,赶回了江城。
回到江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我一刻也不愿意耽搁,直接打了个车,让司机载我朝我们曾经就读过的学校奔去。
学校在几年前已经扩建过了,其规模早就与我们当年读书时不可同日而语了。但就在校门外不远处,我又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字——青云网吧。当年那个因为学生失踪案被警察封掉的网吧,竟然又死灰复燃,重新开张了!
我走进青云网吧,在花费了一番口舌和一张粉红色的钞票之后,网管终于同意让我翻阅网吧的上网登记册。
在翻到第三本登记册时,我终于找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刘昌平、杨天勇。刘昌平在青云网吧上网的时间是七个月前,而杨天勇则是六个月前。我还发现,他们上的都是同一台机器,24号机。而更为奇怪的是,他们俩竟然都是通宵包夜。
我在心里犹豫了片刻,一咬牙掏出了身份证,递给网管,说道:“我上网,通宵包夜,要24号机器。”
网管愣了一下,好心劝说我:“24号机是这里最老的一台机器,性能不好,网速也慢死个人,要不你换一台吧。”
我摇了摇头说:“我就要24号机。”
“24号机在那儿,你去吧,我给你打开。”网管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指着网吧尽头的一个角落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朝24号机走了过去。身后,传来了网管低声的嘟哝:“为什么你们这些大叔级别的人,都喜欢上那台老古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