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清晨,徐家堂屋里烟雾缭绕。徐汉兴和徐传灯跪在祖先的牌位下面磕头。徐老爷子神态安详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们。一只鸡溜达进来,一捣一捣地觅食。徐老爷子拿起供桌上摆着的一个馒头,掰下一块,用两根指头仔细地碾碎,边往地上撒边说:“香也上完了,头也磕过了,你们该好好想想以后应该怎么做了。”传灯不敢言声,偷偷地乜斜汉兴。汉兴咳嗽一声,紧着嗓子应道:“知道了,爹。”
“知道什么了?”徐老爷子将手里的馒头丢出门外,指着那只鸡说,“出去吃。”
“知道我们不应该瞒着你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汉兴的声音轻得像蚊子。
“你为什么不说话?”徐老爷子抬脚踢了踢传灯的屁股,“你哥哥说得对吗?”
“对,我哥说得对……”传灯没敢回头。
“错!”徐老爷子猛拍了一下桌子,“那些事情应该去做,可是你们没有头脑……简直是一盘散沙!”
汉兴以为徐老爷子要过来打传灯,慌忙站起来,一看徐老爷子依然端坐,又跪了回去。
徐老爷子没有看汉兴,对着传灯说:“你为什么不等你关大哥回来再去找喇嘛?说明你没有‘抻头’,遇到事情沉不住气。你想,那天即便你找到了喇嘛,你也能拉他回来,可是你阻拦得住杨家的那兄弟两个吗?”叹一口气,声音舒缓下来,“好在你没有露头,不然……唉,传灯,不是当爹的不理解你,你太小,有些事情不在脑子里过,我不是不让你去做那些你认准了的事情,可是那些事情不是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一不小心容易掉脑袋,你知道不?早年我跟成羽的师父一起在义和团,我们从来不单独行动,我们是有纪律的……”眼睛开始迷离,“那时候,到处都是横行霸道的洋人,有血性的中国人都想跟他们干,可是最终的结果是什么?砍头!我们参加了义和团,我们抱成一团,我们成了只有一个目标的生死兄弟,我们曾经杀去京城,横冲直撞,耀武扬威……”声音蓦地低沉下来,“可是最后,最后我们失败了。什么原因?我不知道,谁来给我一个说法?”
“爹,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汉兴站起来,搀着徐老爷子往里屋走,“这是整个民族都在思考的问题。”
“你起来吧,”徐老爷子回头望了望依旧跪在那里的传灯,“我希望你将来可以给我这个答案。”
“爹你放心,”传灯舒了一口气,“不就是挺起胸脯做个中华好儿郎嘛,你儿子正在做着。”
“汉兴,你多教传灯认识几个字,他需要。”徐老爷子盘腿上了炕。
“爹,杨家老大的尸首挂在戏台子那边的旗杆上,我想帮他收回来。”汉兴轻轻说。
徐老爷子歪着脑袋瞅天井里那棵落满雪花的银杏树,树上落着几只乌鸦,雪花不时从乌鸦的脚下往地上掉。
汉兴出退来,冲传灯使了个眼色,传灯悄悄跟了过来:“咱爹是咋知道前天晚上那事儿的?连我才是刚刚听说的呢。”
汉兴说:“喇嘛昨天回下街来了。”
传灯吃了一惊:“这么大胆?他现在哪里?”
汉兴说:“藏在茶楼。”
传灯攥一把汉兴的手:“我去找他?”
汉兴说:“不用了,有事儿他妈会过来告诉我的,他把事情都对他妈说了……昨天晚上你睡了,他妈来过,跟咱爹嘀咕了好长时间。我听见她对咱爹说,既然咱们的儿子都成亲兄弟了,咱们也合起来好不好?咱爹说,等事情安顿下来,你就搬过来住,可是我不能跟你成亲,儿子的事情跟咱们是两码事。三嫚儿说,喇嘛这孩子懂事儿了,不让我干窑子行了,他说他会每月捎钱回来的。咱爹说,你不干窑子行以后,就来帮传灯卖杂货,大小咱们也是亲戚……”“什么?让她帮我卖杂货?”传灯的眼睛瞪得像灯泡,“不行,不行,那成什么了?他的那些老主顾来铺子找她,铺子算是窑子还是杂货铺?我不干。”
汉兴说:“这事儿还没肯定,等我去帮二哥收了尸,咱们一起跟爹商量商量。对了,你抓紧时间去找一下刘全,别让那帮人抓住他,一旦抓住他,将就他那个德行,没准儿会把你说出来,维持会和宪兵队又好罗嗦你了……不是罗嗦,要是真出了事儿,恐怕你就回不来了。”
传灯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开口说:“你先去办你的事儿,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了。哥,鬼子能让你去收尸吗?”
汉兴说:“估计问题不大,我先去找一下次郎,他会想办法的。”
传灯问:“次郎不是跟百惠一起被他哥哥拉走了吗,你去哪里找?”
汉兴说:“去‘街里’。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次郎告诉过我的。很快,我有脚踏车。”
“哥,见了次郎你对他说一声,以前我误会他了,请他原谅,”传灯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摸着汉兴的肩膀笑,“见了百惠也告诉她,我想她,咱爹也想她,有空让她来家坐坐。”
汉兴乜了传灯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下了,呆呆地望着天井里的那棵银杏树,银杏树后面的墙根有一个雪包,雪包里是传灯第一次跟关成羽见面时关成羽单手拎起来的那个碾子。看着那个雪包,传灯的心幽幽地抽了一下……关大哥现在还好吗?他是不是也在惦记着留在下街的我和汉兴,惦记着自己老迈的师叔?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传灯哆嗦一下,拉拉汉兴的袖口说:“大哥临走的时候嘱咐你,一定要慎重行事,你见了次郎不要太实在,不管怎么说,他跟咱们不是一个种儿。”
“我知道,”汉兴整理了一下衣服,边往门外走边说,“其实我担心的是他大哥吉永太郎,他很固执。”
“固执?是狡猾吧,”传灯跟出来,随手关了门,“我觉得那是一个畜生。”
汉兴从厢房里推出脚踏车,站在天井中央,将搭拉在额头上的一缕头发甩上去,冲传灯一笑:“差不多,哈。”
传灯说:“我听咱爹说,这个畜生不说人话,不让你接触他家的人呢。”
汉兴的脸有些发红,嗯嗯两声,转话道:“栾凤山死了,尸首没人管,冻成冰棍了……维持会来了一个姓韩的。”
传灯说:“我知道,是韩尖嘴儿,我们一起在码头上扛过活儿,那更是一个杂碎。”
传灯冲里屋喊一声“爹我出去啦”,回头冲传灯一笑:“不管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传灯感觉汉兴笑得有些无奈,摇摇手说:“打起精神来,别让小鬼子瞧不起咱。”
汉兴推着车子出了门,回头冲传灯眨巴了两下眼:“你哥比你有精神。”
传灯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转身回了自己住的那屋,从枕头底下摸出匣子枪,掀开棉袄别在腰上,抓起帽子戴上,站在徐老爷子门口屏了一下呼吸,推门进去:“爹,我去找找刘全,要过年了,别再出什么差错。”徐老爷子抬头说:“也好。赶紧去吧。人家洋车行那边的人来找过他好几次了,看样子人家不算完呢。如果找到他,就偷偷带他回来,藏在咱家,先把这个年过了再说……唉,他还真是个‘犟筋头’呢,真干了那事儿。”
传灯说:“都怪我,我把那天你说的醉话对他说了,他就……”
“赶紧去吧,”徐老爷子挥挥手,“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回来。”
大车店里的一个伙计拿着一根竹竿在敲门楼上挂着的冰凌子,传灯不觉笑了一声,哈,刘全就是拿这样的竹竿去“行凶”的。
传灯刚走出大门,街西口风就摆杨柳也似摆过来了三嫚儿,她的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红色的包袱,传灯脚下一滑,转身往东走。
三嫚儿看见了传灯,一声“哟嗬”青衣出场般嘹亮:“哟嗬,小二,躲你三姑是吧?过来,喊一声亲娘。”
传灯着急走,连声“亲娘”:“亲娘,亲娘……我要出去办事儿,亲娘你先忙着……”
三嫚儿笑得满嘴牙花子:“哎,哎!好儿子……”错步上来,腾出一只手悄悄拧了传灯的胳膊一下,“我家喇嘛在茶楼等你。”
传灯停下了脚步,喇嘛找我估计没有什么大事儿,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找到刘全,随口说:“我知道了。”
三嫚儿将挂在大襟上的手绢拽在手里,当空一挥:“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车店,未曾开言我心好惨……”
在板桥坊土地庙里,传灯找到了庙祝,问他有没有一个长得像土行孙的人在这里住过,庙祝说,前天晚上的确有这么个人在这里呆过一阵,很快就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传灯怏怏地走上街头,感觉有些失落,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再去哪里打听。
传灯断定刘全不会回家,他的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会去哪里呢?全哥,你可千万别在沧口这一带晃悠,一旦被人抓住,那可就不是吃大粪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传灯担心的倒不是刘全会不会被人打死,他担心的是自己,他害怕刘全一急之下把自己曾经跟杨文接触的事情说出来,那样的话,一切都乱了,没准儿不等逃跑就被抓去了宪兵队,一旦进了宪兵队,想要再出来几乎不可能……传灯的眼前一下子出现杨文吊在旗杆上的影像。
木着脑袋走上通往下街的那条土路,传灯被一阵吵嚷声吸引了过去。
一群人在路边的电线杆子旁围成一圈,抻着脖子看贴在上面的一张布告,有人念出了声:“查扰乱共荣分子关成羽……”
传灯猛然呆住了,难道鬼子知道关成羽是谁了?禁不住张眼来看那张布告。那上面画着关成羽的像,除了脸盘稍微有点儿圆,还真的跟关成羽很相似。布告上说,关成羽就是那个从崂山下来的道士,他一直没有停止扰乱共荣活动,尤为严重的是,腊月二十八日那天夜里,他勾结土匪出身的杨家兄弟杀死了宪兵队队员山口敬一,并抢劫了一辆军车,窜到沧口大马路袭击巡逻队的皇军……
布告的下面还画着几个疑犯,那几个人的画像下面没有名字,但是有一张画像很像张彪,胡子跟张飞似的。
传灯暗暗吸了一口气,还好,几个画像没有一个像我的。刚要抽身出来,胳膊就被人轻轻捏了一下,传灯回头一看,轻叫一声:“玉生?”
玉生不说话,闷头走到对面的一个草垛旁,传灯跟了过来。
玉生貌似随意地点了一根烟,话随着吐出的烟出来了:“去三盛楼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传灯的心头一紧:“是不是刘全出事儿了?”
玉生边转身边说:“别问了。喇嘛跟你一起走,去崂山。”
传灯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拔脚要走,玉生回了一下头:“别着急,去早了不好,先在这边躲一下。”
传灯重新站到了那群看布告的人堆里,悄悄回头看玉生。玉生摔了烟头,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吉普车。传灯愣了一下,玉生不是开大卡车的吗?换车了?吉普车嗡嗡两声,慢悠悠地驶出了传灯的视线。哦,传灯拍了拍脑门,那天夜里玉生是怕暴露身份,没准儿那辆大卡车是他偷来的呢……呵,玉生这小子不简单,早有准备呢。
在人群里磨蹭了一阵,传灯晃出来,装作没事儿的样子,一摇一摆地往大马路那边走。
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呢?传灯想,估计不会是刘全被人抓了,如果那样,他说出我来,没准儿鬼子会到处戒严抓我呢。可是玉生来找我,让我离开下街是什么意思?一定还是出了事情……传灯皱着眉头仔细地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皱疼了眉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街上有零星的爆竹声响起,传灯这才明白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看玉生的表情,传灯明白,自己这一走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唉,这个年我终于还是不能在家过了……传灯的心中隐隐走过一丝惆怅。
今天的阳光很好,直直地从天上摔下来,落在地上砸出沙沙的声音,让传灯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传灯记起前几天他做过的一个梦,梦里传灯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身穿白色铠甲,手里倒提着一杆银白色的长枪,赵子龙一般威风。他的对面压着蝗虫一样密的鬼子兵,他们不敢靠前,浪潮似的涌上来又退回去。传灯挺着枪,一夹马肚,箭一般冲进了蝗虫阵……醒来的时候,传灯出了一身冷汗,恍惚记不起来自己在梦里是被鬼子杀了还是杀了不少鬼子,只是感觉有些痛快有些恐惧还有一种喝醉酒的混沌。玉生让我去崂山,是谁的主意?传灯记得关成羽嘱咐过他,让他好好在下街呆着,难道他需要我出来,需要我帮他复仇?这个仇不是你关成羽一个人的,也是我的,也是咱全中国人的……大哥,我想过好多次了,我不会总是呆在下街的,早晚我会拿起枪走出来的。
天上有飞机的轰鸣声,接着就飘飘摇摇地落下一些传单,传灯没有心思去捡,他知道鬼子又要宣扬欢庆共荣年了。
前方响起一阵喧闹声,传灯张眼一看,一群身穿维持会黑衣黑裤的人正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敲锣打鼓。
这是什么意思?传灯正在纳闷,带着一顶日本兵帽子的韩仲春面无表情地向他走来。
传灯的嗓子眼不禁一阵发麻,怎么会碰上他了呢?他不会是来抓我的吧?刚想冲他笑笑,韩仲春先笑了:“好家伙,这不是徐老弟嘛。”
凭感觉,他没有什么恶意,传灯放了一下心:“韩头儿……不,韩队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仲春眯缝着眼睛依旧笑:“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传灯想起来了,这家伙不在侦缉队干了,接替栾凤山当了下街维持会的会长,故意装憨道:“刚才我在纳闷呢,你不是在侦缉队当队长的吗,怎么穿了一身维持会的衣裳?不会是来帮栾三叔维持治安的吧?”
韩仲春收起笑容,皱了一下眉头:“你不知道栾凤山已经死了?”
传灯摇头:“别闹了,前天我还看见他呢,怎么会死了呢。”
韩仲春的眼睛里射出一丝阴冷的光:“你在跟我打马虎眼呢……”旋即将笑容又堆上了脸,“咳,你瞧我这话说的,传灯怎么会是那种人?灯,刚才我从你家门口路过,看见你哥跟次郎太君一起进了你家,看样子他们两个很亲近呢。”传灯觉察到韩仲春想要通过自己巴结次郎,顺坡下驴:“那是,他们俩是同学呢,次郎太君还在我家住过好几年,关系能不好吗?韩队长,咱俩是朋友,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韩仲春噎着似的咕噜两下嗓子,摇着手说:“暂时还没事儿,有事儿我会找你的。”
“这又敲锣又打鼓的,什么意思呀?”传灯问。
“送光荣灯呢,”韩仲春指了指这户人家的门楼,“看见没?光荣人家,他儿子是我们维持会的人。”
“哦,明白了。”传灯想,栾凤山还是维持会的会长呢,尸体都冻成冰坨子了,你们连管都不管,恶心谁呀,呸。
“哈,徐老弟在想什么我知道,”韩仲春将嘴巴凑近了传灯的耳朵,“栾光杆儿那是活该,他提供的情报让皇军死了三个人。”
“咱不知道……”传灯打个哈哈道,“要过年了,不能提什么死人不死人的。”
“那是那是,”韩仲春话锋一转,“你知道关成羽的下落吗?我可知道你们很熟悉的。”
传灯打个激灵,笑道:“连你这个侦缉队长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别乱说话啊,谁跟他熟悉?我们不过是碰巧一起报名去的南湾码头罢了,你不是也在南湾码头干过吗?我说你跟他也熟悉你乐意?”“看来你已经知道他的事情了,”韩仲春没趣地横了一下脖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感觉可惜,你说他那样的一条好汉怎么就这么没有‘抻头’呢?要干大事儿慢慢来嘛……”偷眼一瞥传灯,“比如真想要……那什么,哈,我不说你也明白。”“我不明白,”传灯想走,岔话道,“既然你高升了,以后咱们互相帮衬着点儿。”韩仲春连连点头:“没得说,没得说。我知道你哥要去警备队当‘通事’(翻译),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传灯转身:“那我先走了。”韩仲春拉了传灯一把:“慢着。”传灯的心一紧:“还有什么吩咐?”韩仲春犹豫一下,摇摇手说:“没什么了,你先回去吧。”
传灯感觉韩仲春有什么心事,急于脱身,说声“那我就先回家”,匆忙跨过了马路。
马路对面就是三盛楼饭店,传灯估计玉生已经等在那里了。
果然,刚走上大路,传灯就看见玉生的那辆吉普车静静地卧在三盛楼门口。
传灯前后扫了两眼,感觉没有什么异常,快步走到车边,轻轻拍了拍车门。
车门打开了,玉生一把将传灯拉进去,关上车门,嗡地一声发动了吉普车。
传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急急地问:“出什么事情了?”
玉生猛地踩了一脚油门:“你的处境很危险,有人去陆军总部告发你参与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去陆军总部告发我?”传灯的脑袋一下子大了,“既然要告发我,为什么不去宪兵队?”
“那个人不相信宪兵队的人,因为他知道吉永次郎在那里,也知道次郎跟你家的关系。”玉生将车驶向了通往李村的那条路,过了李村就可以直达崂山。传灯更加茫然,陆军总部既然得到了这个信息,为什么不直接来抓我?对,一定是次郎提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汉兴,因为今天一早汉兴就找次郎去了,次郎的大哥是陆军总部的少佐……可是次郎的大哥怎么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次郎呢?
见传灯鼓着腮帮子不说话,玉生说,你不要想得太多,告发你的那个人是北湾码头西北仓库守门的一个汉奸,是他放你进去的,他亲眼看见你跟杨文在门口嘀咕,还看见你跟杨武和喇嘛在门口拉扯了一阵。“这个消息是汉兴告诉我的,”玉生喘口气接着说,“本来我是去接喇嘛回崂山的,路上遇见了汉兴,汉兴让我赶紧找你……”“是不是次郎的大哥告诉次郎这个消息的?”传灯打断他道。“别管了,”玉生又踩了一脚油门,“汉兴说,是次郎在帮你,不关别人的事儿。”传灯嗫嚅道:“我走了,我爹不会担心吗?我的铺子……”“不用担心,”玉生说,“汉兴让我转告你,家里的事情有他,你安心去崂山,有事儿他会联系你的。”
“关大哥知道我要去崂山吗?”传灯刚问完这句话,后面就响起一声沉闷的嘟囔:“他要是知道,那是个神仙。”
传灯回头一看,愣住了,说话的竟然是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人。
“看什么看?”女人一矜鼻子,哼地一声从鼻孔里带出一溜鼻涕,“不认识你家六哥了?”
“……”传灯哑然失笑,这个女人竟然是一脸怨气的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