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都市异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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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房里三个残兵如同惊弓之鸟,不论半倚在沙发上的陈文礴,还是坐在椅上的我,或是我搀扶着的冲虚,都立时跃起,似乎虚弱的身体在一瞬间恢复了正常,又似乎低等生物的网状神经一样。我领头冲了过去,只见小兰站在厨房,呆望着地下,地上什么也没有,我转头望了望法仔,法仔疲倦地躺在墙角,一声不出。我问道:“什么事。”小兰说:“我、我、我……”

冲虚问道:“是否你从幻境中带了本不该有的东西回到现实中?”

陈文礴说:“没有,他把手提电脑忘在幻境中我的房间里倒是有的。”

我疑惑地道:“没有啊,倒是把你的罗盘忘在里面了,等等,我想一下……法仔帮我回来后,我给它接好骨,就把它和茶壶交给了小兰。”

“茶、茶壶,”小兰回过神来,“地板,地板吃了茶壶……”

“是了,就是茶壶!”冲虚一拍大腿,高声叫道,“快,快谢龙子诛邪!”

这时我也想到了,我送冲虚出门口时,手中本没有茶壶!

我们进入幻境,应该是从送冲虚出门,他走向梯楼间时发生的。

所以,我并没有带电脑,幻境中的电脑是不存在的,罗盘在送冲虚出门时,也被我搁在桌上,我并没有拿着茶壶送客。换句话说,在幻境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过是虚幻的!

我出幻境时,着了相,就在出的一瞬间,妖邪乘机而入,一点魔气幻作茶壶跟了我出来。想到此处,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我不是叫小兰拿了茶壶先进屋,在为冲虚施术时,身边又没有护法的同道……

冲虚扯着我的衣袖道:“别发呆,快谢。”

我方才代冲虚施法,又刚从幻境中出来,实在太过疲累,加上我习得道法只是机缘巧合,本是无师自通,正常施术者要报出“X年X月X日,X州X府X县X山X观X真人门下XX”,再以他本门口诀,请出他平时供奉的神仙,但我一无所属道观,二无授业师尊,平时我也没供奉神灵,所以我施术并不是请神,说白了,是做生意,买空卖空,我只是做个担 保人的角色。

我说:“不用吧?设它们就是用来护院的,还谢什么?”

冲虚说:“小兄弟,你这不是养鬼仔啊!”

我走向书房道:“我可不管了,休息一会再说了。”

冲虚咬牙切齿地说:“你师承何人,怎么教你的?”

我头也不回,径直走进书房门口才停下来道:“要是我有‘师’可‘承’,你就不用不见三十年功力了。”

冲虚笑道:“哈哈,话虽如此,但上达天听,也不是普通人就可以随便做到的!”

我实在太累了,连发呆的小兰也不想管了,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便回过头去,神秘地问他道:“你真想知道?我说了你信吗?”

冲虚正色道:“你眉宇间正气冲天,你说的我信!”

我笑道:“尊长不讳?”

冲虚马上整了整道袍,才想起背后的太极给我割了出来施术,便从背上袋子里抖出一件道袍穿好,站到下首,低头持弟子礼道:“弟子武当山养生堂玄恒真人座下弃徒冲虚,恭聆仙长法号。”

事以至此,我只好对他实话实说:“我们不是道教的。”

他颇为意外地抬头“噢”了一声,又低头道:“弟子武当山养生堂玄恒真人座下弃徒冲虚,恭听前辈法号。”

我笑道:“我们是无神论者。”

冲虚笑道:“无便是有,幻就是真,真真幻幻,何必分清?”

我想一时也和他说不清,便借口说要上网找些东西,让他们在书房休息一下,抽身进了主人房,把房门一关,先睡一觉再说吧。

却又一次听到厅中铃声大作,伴随方才在虚幻中听到的不知名的笑声……

突然风铃不响了,但客厅的声响继续着,哒、哒哒、哒,咔,当,其中还夹杂了小兰的尖叫,我急步跑了出去,冲虚和陈文礴也从书房跑了出来,却见客厅的地板裂开了一道口子,也许说客厅的嘴烂掉了会较合适。因为裂口很奇怪,如同当年在行伍中,给军事法庭判了死刑的犯人行刑时,有打了几枪还不死的,就用枪顶住他牙关紧闭的嘴来开枪。开枪之后,连牙床都轰烂了,就和现在这道由大理石层、水泥层和钢筋构成的裂口一样。不同的是,行刑时,犯人的嘴是向里烂,不过这个裂口是向外烂。而风铃中有铸“蒲牢”的,都碎成数片掉在地上。此时玄关突然渐渐隆起,天花板上四角上的螭吻塑像突然间仿佛活了起来一样,大门、剑架、假山都答、答地振动,房里的所有关紧的、没关紧的水龙头全部哗然流出水来!

法仔跑到客厅的裂口边上,龇着牙,发着“嗯嗯”的声音。冲虚咬破指头,拔出背上的桃木剑,把咬破的中指从剑尖一路向下涂到吞口处,踏着个七星步,左手捏了个剑决,把剑遥指玄关处,口中念念有词。

我叫小兰拿我的笔、砚、墨过来,叫陈文礴到书房拿我的刻刀、印石过来。

我对冲虚道:“只要你顶到等我们研好墨,我们连去陈文礴的OFFICE都不用。”

我叫陈文礴和小兰他们两个研墨,我问冲虚:“三昧真火你学过吧?”

冲虚道:“学过。”

我把余下的风铃摘下来,把地上风铃的碎片分别放进完整的风铃里,叫小兰过来,和她说:“站在冲虚的左后方,把风铃一只只交给他,他炼好后交还交给你的,你就拿来给我,明白吗?不用紧张,一只只来好了。”

小兰点点头,依言行事。

说话间,陈文礴已研好了墨汁。

我举笔沾墨在小兰衣服背后题:“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转身急步叫陈文礴转过背来,题:“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然后在地板上裂口的左边写上:

“左眼为日,右眼为月。”

小兰递了四只风铃给我,我指了位置叫陈文礴挂上。一挂上去,风铃就当当做响,客厅的裂口已渐渐合拢,玄关的隆起也渐渐平了下去。此时,幽幽一声叹息响起道:“想不到,此处还有荆先生此等高人,不过若不是这个武当山赶出的东西帮你,你也远不是我的对手……”

我趴在地板上继续写:“开眼则火光万丈,照耀天地邪鬼灭绝……”

“不过阁下的师承,终有给我查出来的一日,到那时,你就难以阻挡我得到我要的东西了……”

我已快写完左边,“天圆地方,六律九章……”

“哈哈哈,荆先生不留客,我便且去也,明日陈君处,扫径待先生轻马蹄舞杨柳絮,明日再聚,君请留步。”

嗞的一声响,一道轻烟,从玄关腾起,窜入合拢成了一道缝的裂口中。

此时,裂口已合在一起,水龙头的水也马上停了,剑架、假山也不震了,天花角上螭吻的塑像也回复了正常。

陈文礴和小兰都松了一口气,两个人都瘫在地上不动了,冲虚急步走了过来,“啪、啪”两下踢了他们两个人的昏经络。问道:“荆兄弟,你刚才在地板上写的可不是无神论者应该用的东西。”我低头瞧瞧一手墨汁,笑笑不语。

“而且,在幻境中,罗盘、电脑、茶壶皆是幻,如何助你脱身?如今的情况,我们命在旦夕,你连我被赶出武当都知道了,我托大称你一声兄弟,你不能让我万一不敌妖邪战死时连并肩共生死的兄弟都不知道是谁!”

我笑道:“道长,何必强人所难?”

冲虚一脸坚决道:“不行,对决妖邪,若不能肝胆相照,如何同仇敌忾?”

我心中几番挣扎,想了又想,双手抱拳,弯腰对冲虚道:“蒙兄长不弃,称在下一声兄弟的份上,本应全盘托出,如实相告,但事出有因,实难言语,望兄长体谅!兄长应知愚弟并非与妖邪为伍之人,如此已可,望莫再提起此事。”

冲虚不说话,踢开地上两人的经络,解下背上的包,走进洗手间。半晌,推门出来,若非他手上还倒提着桃木剑和包裹,我真的认不出他来!米黄色西裤淡蓝衬衣,腕上居然还戴个劳力士,指上更套了一个玉板指,一头长发和我一样束在脑后。冲虚走到我跟前,从包裹里拎了个小小的公文包出来,然后把木剑和包裹递给我道:“老弟,帮我放好。给我杯蓝山,代糖半匙。”我目瞪眼呆地接过木剑和包裹,虽然我知道他就是刚才道袍飘逸的冲虚道人,但一时间却真的很难把两者联系起来。单就听觉,我也很难把方才的满耳文言文和这句“给我杯蓝山,代糖半匙”联系起来。

这时地上两人爬了起来,陈文礴道:“我怎么会在地上睡着了?”小兰还算清醒,问道:“这位老先生是谁?”我苦笑道:“在玩千面道长的冲虚老哥。小兰,给陈先生一件我的衬衣,再给这位变过身的冲虚老哥一杯蓝山——代糖半匙。”说完扔下两个呆若木鸡的人走进书房,把冲虚的东西放好,拿了茶壶,温了温,泡了一壶茶出来,走出书房门听到冲虚在打电话:“对,我是赵总,你把我的车开过来……”掉头叫了小兰问知地址接着说电话,“开到这里来,停在楼下就行,我有带车钥匙。啊,就这样。”

冲虚接过咖啡,笑道:“我先说吧,你见到我穿麻耳鞋吧,道士是不可能穿麻耳鞋的,但我是弃徒,我当年被赶下山时,我师尊说过,如果我到别的道观挂单,就不可以用法术,否则,可以开坛、可以用恩师所传术法,着道装,但着道装时,只许穿麻耳鞋,以示弃徒身份。”

喝了一口咖啡,冲虚又道:“我是师尊从山下捡回来的,我没有俗家姓名,下山之时,我正值四十余岁,我就以师尊的姓为姓,用了法号的谐音,叫赵重犀,然后考了托福,远渡英国,一年后,入读剑桥,七年后拿了建筑工程学硕士回国,开了一家公司,这是我的卡片。”

听完我问道:“兄长为何下山?”

冲虚——也许应称重犀兄,不过我还是习惯于称他的法号——笑道:“我帮山下一大户人家瞧风水,然后把他基建工程包了,转手赚了一万多。后来做第三单时,终于让师尊发现了。”

我狂笑抱着肚子蹲了下去,半晌立起身来,对冲虚道:“兄长,如此说来,我不得不说了……”

于是,我说出了第五个答案——

“当我从一个生命的濒危状态苏醒过来后,我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