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维安都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图书馆的钟声敲了一遍又一遍,她们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宿舍楼下突然响起一声长啸,如同电视剧里的大侠出场,紧接着楼下传来一阵吟诗声,“我的肉体就是那嵌着你姣颜的镜框,而画家的无上法宝是透视!”
郑志摩的出场方式果然带着极强的个人特点,宿舍里的两个女生对望一眼,维安率先笑出来,顾梦梦赶紧跑到窗边冲楼下拼命挥手,冲他喊,“你自己吃饭去吧,我今天不出去了。”
维安当然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别人,“我真的没事了,你快去吧。”
可惜好学生十分固执,狐疑地打量她半天,最后总结道,“可我觉得你看着就不像没事的。”
这话弄得维安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起身去拿垃圾桶过来,她怕自己反悔,动作极快地把那些情书碎片扔进去,和其他许许多多废物一起做伴,最后干脆还咬着牙逼自己用脚踩实。
一套动作利落做完,顾梦梦还愣着,维安和她说,“我绝对不和乔御联系了,都是我自己不肯醒悟。安妮根本不用生气,是我单方面犯傻,真的……”她背过身,努力吸气告诉自己不许哭,然后继续保证,“我再也不喜欢乔御了。”
这些撕碎的扔掉的都是那三年里最单纯的时光,如今它们成了垃圾,没有人稀罕,也没有人认同,这些青春的寒灰不能温暖任何人,连维安自己都彻底放弃。
澜城越来越冷,维安抱住自己的手臂,没有空调的寝室维持不了温暖,她最终把顾梦梦赶去和郑志摩相会,整个宿舍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好像连眼泪都冻住了。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回忆那些故事了,如同每个普通的傍晚一样,如果现在还是三年前,乔御一定会趴倒在英语书上,恶狠狠地催她,“笨死了,快点背完!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凭什么你的成绩差却要耽误我回家?”
而后,作为一个辅导别人的好学生,乔御总是不敬业的。他一边在单词本上指指点点,一边走神,随口问她,“喂,你知道长石路口的那伙人么,他们昨天招惹我。”
“啊?”维安想了半天才想起长石路在哪,好像是靠近一片工业区的地方。
“我昨天嫌麻烦没让司机接,本来打车去那边找个人,结果被他们截住了。”乔御皱眉,“喂!没让你走神听八卦!看这里,这个词怎么念?”
好吧,明明是他跑题了。
维安认命地拼读,过了一会儿,还是担心,抬头又问他,“那……那他们为什么找你?”
“差点打起来,他们有人喜欢咱们学校一个女生,结果那人神经病一样非说男朋友是我……我最讨厌这种事,烦死了!不过那伙人最后挺有意思的,说清楚了之后和他们出去吃了顿饭,不打不相识。”
那会儿傻乎乎的企鹅妹妹吓得缩缩肩膀,这种事在学校里很常见,很多男生动不动就因为打架挨了处分……
何况那些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对于维安而言太可怕了,她只好劝乔御别和长石路那些人来往,“唔……那路口都是做汽配修车的吧,都不像好人。”
“谁是好人?我是好人么。”
维安看着他要求自己背的那一大段课文,果断摇头,“不是。”
“别废话了!”
就这样微小的时光之中,所有白日都像没有尽头一样,而他和她用这样吵闹与屈从的方式相处直到高三,课业更加紧张,维安因为要考艺术生时常要去画室,所以晚上需要早走。
某天,乔御难得主动地问她,“你这点英语分数能考上哪所大学?”
维安以为他又来鄙视自己,只好郁闷地解释,“我学画的……还是报G大的美术学院吧,听说这两年发展的很好。”
身边的人皱眉,扫了一眼她,又说,“G大,哼,口气不小。”
“真的,我就想考那里。”维安十分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梦想,“其实我画画不错的,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乔御忽然安静下来盯着她看,他懒洋洋的样子也格外好看,时常带着这样不耐烦的目光,于是让很多人误会他很难接触。
但其实……维安偷偷笑起来,她知道乔御像个被惯坏的孩子,他只是习惯接受别人的仰慕和称赞,所以没什么能让他提起兴趣,反倒喜欢一切叛逆的行为。
维安等了又等,他还是不说话,于是她也只能低头自己看书,又过了好久,乔御突然说,“嗯,是画的挺好的。”
难得他这么评价,维安简直觉得这间闷热的教室都变得可爱了,她问他,“那你呢?你想考哪里?”
乔御完全不想回答,好似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样,直接用别的话堵回来,“我赌你考不上G大。”
维安急着要争辩,但她身边的人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乔御右手抵着下巴,把手肘撑在桌上看她,摇头叹气说,“行了行了,我和你打赌,你要是考不上G大,就拿个牌子写上你是猪,站在学校门口拍照发给我。”
好幼稚的赌注……维安笑出声,反问,“那我要是考上了呢?”
“你要能考上我给你一份惊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现在,她一个人坐在G大的宿舍回忆。
所有的细节都被乔御忽略了,这些玩笑和幼稚的吵闹从今以后的标签只有一个,废物。
到此为止,乔御。
她对着满满的垃圾桶告别,“你都忘了,你说过如果我考上G大就会有惊喜。”
原来这惊喜的定义就是你和我之间的距离。
刚好,它不幸名为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