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安急促地吸气,靠在门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找回了一点正常的意识,她盯着他,突然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再见乔御。”
宋书铭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冷静下来,刚想抱着她哄她去休息,却发现维安再度推开他,同样坚定地说,“我也不要再见到你。”
“Annie……”
“我被夹在你们中间犹豫不决,每一次都是这样,我不能再这么下去,我已经为了我的犹豫付出代价了。”她突然格外平静地站起身,去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出来,把宋书铭推出去关上门,一件一件换好,不管他在门外说什么。
然后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宋书铭最终坐在床边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肯听话。”
“眼睛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如果好不了,我也不愿意被人关起来养着,我会看不起我自己。”
每句话都让宋书铭无话可说。
她背上自己的包站在大门口,回身看他,“不把手机还给我就算了,我自己回去问顾梦梦。”
宋书铭没有出来堵住她,只是在屋里说,“别走,如果你离开,一定会出事。”
“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她硬着口气说,转身的时候却莫名流出眼泪,明明完全不想哭的,那眼泪却像是自己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湿了眼眶。
维安抬手奇怪地擦掉,终究停下脚步,又回身看了看,小声和房间里的人说,“老师,我很感谢你,真的,但是……你不能理解,我的一切已经毁了,我不能再相信任何事,也许我不会喜欢别人了。”
因为没有人会像宋书铭对她这样好,几乎如同亲人一样,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过很多年的感觉。
可她却不敢交付百分百的爱情,“是我的错。”
维安带上门,她找不到电梯在什么位置,决定自己走下去,也好冷静一下。
她把眼镜留下了,下楼的时候,眼睛看不清,只能扶着扶手慢慢往下走。
一层一层,就像图书管理螺旋状的木头楼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好像她永远都是那时候高高站在楼梯上的小女孩,笑得眉眼弯弯,侧着脸看他。
她拿着画笔,把他看书的样子一点一点画下来,如果不是用尽感情,怎么可能得到最高分?
她和他在路灯下亲吻,站在狭窄的路沿上走来走去,他扶着她,她就不害怕。
很多过去的话现在想一想只剩下心疼。
“我知道你喜欢乔御喜欢了很多年,现在不回答我没有关系,我会等你再长大一些。”
“我忘记你还这么小,我三十一岁了,今天的我对于你而言,嗯……大了十二岁了,我们有很多代沟。”
她也曾回答过,“其实我知道老师对我很好很好,有的时候我很希望看到老师,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用害怕了。”
眼泪还在流,可她明明一点也不想哭,反倒像是解脱了一样。
那天早晨是维安在出事之后第一次走上街,她发现春天的阳光太过刺眼,让她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空气里有浓重的花香,鼻子也很不舒服。
视野里所有的光圈都凝成白晃晃的一片,像是隆冬时节下了雪,她走得久了,竟然觉得有些恶心。
维安不得不面对现实,她的眼睛真的坏了,那天晚上遭受过的一切都不是噩梦。
她除了往前走,别无他法。
路上似乎有很多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经历过什么,她有浅浅的长头发,但却好像受了伤,额角还有纱布,头发也没有很好地梳起来,苍白着脸,越发地瘦弱下去。
她一个人背着大大的双肩包,很费力地向前行走,似乎每走一步都要想一想,却又憋着一股劲儿不肯停下来。
每个人都会成为别人眼中一场路过的风景,那些冬日里苍郁的树木已经再度开出绿意,她却只在冬天鲜活。
到了现在,万物复苏,她却要渐渐枯槁下去,看不见,看不清,也不想再看这个肮脏的世界了。
维安不太熟悉宋书铭家楼下的位置,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公交车,她只好伸手拦出租,可是她现在的视力连车上是否有人都看不清楚,徒劳地站在路口挥了很久,也没有一辆车停下。
就连这个世界的冷漠都在她最最狼狈的时候爆发。
维安彻底死心,她背着自己的包,不停往前走,依稀冲着G大的方向徒步走回去。
一直走到下午她才终于回到校门口。
今天是星期六,G大里没有上课的学生,校园安静。
将近两个星期没有回来,学校里整体的颜色都变得不一样了,那些曾经萧条的花树开得繁盛,桃花正好。
她记得出事前自己曾经走在那一排桃花树下,还在想那副画面多么适合画下来,可现在的她即使想要记录,也缺乏准确的调色能力了。
天堂地狱,有的时候不过是一念之间。
维安慢慢顺着小路往宿舍楼走,身边快步经过两个周末没有离开学校的女生,她们挽在一起窃窃私语,恰好被她听见。
左边的人声音隐秘地问,“你看晨报了么,大头条啊,联丰集团的总裁因为涉及洗黑钱的事情被捕了,就是咱们学校乔少他爸爸吧?”
“是,可那不是好久前就说过了么,据说还有行贿,还一连串揪出了不少高官呢。”
“对啊,金额巨大……据说这回完了。可是早上起来的报纸又说他们继续上诉了,对判决结果不满,不知道是谁暗中帮忙,法院重新取证,竟然声称证据不足,开庭时间延期……绝对是背后有后台,不然他们家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右边那个女生停了停往前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说,“对了,他和他那个女朋友都退学了!”
“啊?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