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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菲斯对这些战斗力孱弱的工程型C-Fe单位爱恨交加。这些稚嫩的新生儿占据了主人的注意力,洛菲斯只能讪讪跟在主人身后,凝视她专注工作,端详她滴水的赤足在纳米打印车间里留下个个脚印,然后目送主人驾驶逃生舱将这些休眠状态的新单位送往海面,走向新生——洛菲斯只能垂手漂浮在海底,抬头仰望逃生舱劈波斩浪留下的泡沫。
而主人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丝毫不知回报洛菲斯失落的关注和无条件的爱。
毫无疑问,是这些“新人”夺走了主人的精力。
但是,只有开启打印生产程序,主人才会冒险消耗方舟硕果仅存的能源,进入方舟内部。只有主人围着新人团团转的时候,她才能摆脱深海水压的威胁,在海底多待那么几天——那是洛菲斯欢喜的地方,因为主人忙碌之处,就是洛菲斯可以围观的天堂。她倚在门边端详主人,看见她像个爬上岸的游泳队员,赤足在她的视野里走来走去,心中的满足就“滴滴答答”积成水洼,蓄成池子,渐满渐溢,仿佛不吃不喝也能开心一辈子。
洛菲斯贪恋主人留在方舟内工作的时光——而这段幸福时光只有新人诞生时才能到来。
所以当主人揭开纳米打印舱的乳白舱盖时,倚在门口的洛菲斯聚精会神地盯紧了舱口,她要看清楚这次的新人是何方神圣,究竟哪点比自己强?能独占主人的恩宠?
她有些紧张,手指绕着身后的霓纱流苏,缠了几个圈。
然后她看见乳白的胶囊直立而起,舱门打开,里面跌出个水滴淋漓的少女来,雪白的赤足踉跄踩在地上,像没骨头似的站不稳,白花花的身体一跤跌进主人怀里去,被搀扶时。低头就开始剧烈咳嗽,咳出一地清水。她虚弱得半死不活,像宿醉的女郎,头都抬不起来;唇边拉着唾液的细丝。欲坠未坠,自己都没力气揩。
“就这?”洛菲斯皱眉,欢喜地讥诮:“就这?”
主人不搭理,专心拍着新人的心口,助她咳尽液体。清理气道;一边激动得嘴唇发颤,一手搀扶她,一手扶正新人脸颊,凝望那双迷茫纯净的蓝眸,喃喃抚慰:“黎塞留,我是米迦勒,我创造你,也将庇护你,于是你必为我而战。【ㄨ】记住了吗?不要背叛我。”
“被办?”黎塞留迷惑重复,她吐词不准。连“背叛”都说不清。
“你经过初始化以后,会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你记住,记住你的目的和使命,黎塞留,为了光复家园而战!”米迦勒激动地捏着黎塞留的鹅蛋脸,殷切恳求地叮嘱:“我将封存你的记忆,让你通过海安的审查。但是当你再次见到我,你将想起这一切,你要坚强,作为神的工具。作为天选之人,你必须与堕天使们战斗,光复那片大陆!记住了吗?记住了吗!黎塞留!”
“天选之人?”洛菲斯骄傲地抬起下巴,手指卷着湿漉漉的长发。轻轻嘟囔:“她都捱不住普罗托斯一炮。她不是作战型号,您应该更关注我。我能轻而易举地摧毁视野里的移动目标,我才是您的希望。”
米迦勒扶瑟瑟发抖的黎塞留在桌边坐下,教她使用吸管吮吸流体蛋白冻,一边摇头喃喃,说话时依旧没有回头看洛菲斯一眼:“你不懂。洛菲斯……你知道一个文明种族从猴子进化到今天,花费了多少心血,需要多长时间吗?方舟已经严重超过使用寿命,如果再不光复大陆,指导人类打捞方舟,这艘飞船就要垮塌成海底的废铁了。我最需要的,不是毁灭人类,而是拯救人类,洛菲斯!那……”
米迦勒悲伤地回头看了惊讶的洛菲斯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嘟囔吐出一句折中之词:“那不是你擅长的活儿。”
“人类。”洛菲斯重复,黑眸里数据跳跃,她在查询数据库。少顷才幽幽道:“所以你更爱人类。”
“不……人类背叛了我两次,我已经伤痕累累,洛菲斯……可是……”米迦勒垂头捂住脸,软弱嘤嘤道。
“所以您恨人类?”洛菲斯激动起来,眉飞色舞地别头瞥主人,媚眼一抛,怂恿邀宠:“只要我解除普罗托斯的限制,让它环游大陆一圈,能让您再也看不着两只脚走路的动物。我保证!”
疲惫的米迦勒没察觉洛菲斯摩拳擦掌的战意,痴痴瞅着捧盒子认真啜吸的黎塞留,支颊喃喃:“我怎么会恨人类呢?初级阶段的文明就像一个自私的婴儿,脑子里本就没有道德底线,犯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它还需要我们的教化来完善自我。我恨一个婴儿是没有意义的……”
米迦勒自言自语半天,才听出洛菲斯口气里的战斗欲望,陡然一惊,如梦初醒,突然拍桌子拧头瞪着洛菲斯嚷道:“你和深海军团的责任是驻守海洋矿藏,不是毁灭人类!而你,洛菲斯和普罗托斯,在没有我的准许前,不许踏出阿塔卡玛海沟半步!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低头啜吸蛋白冻的黎塞留吓得“咯叽”打嗝,双手捧着的空盒子都掉了。
洛菲斯委屈低头,板着脸咬牙半晌,衣襟将食指勒了一圈又一圈,才讷讷答道:“接受指令。”
米迦勒扭头温柔揩净黎塞留的樱唇,在她亲昵仰慕的目光中,扶黎塞留移向休眠舱:“接下来进行初始化,从而赐予你技能,记忆,以及一切崇高的品质。当你再次醒来时,你将是人类的一员,作为高阶特种兵器享受优渥的尊崇——但是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米迦勒像个哄人入睡的母亲,轻轻扶黎塞留躺入休眠舱,温柔凝望点头,瞧见黎塞留闭上眼睛,才合上舱门,敲打屏幕键入命令,启动初始化程序。
洛菲斯眯眼盯着被米迦勒无限关爱的黎塞留,咬得唇无血色,俏脸失去表情,寒如坚冰。
镜头拉远,方舟之外,普罗托斯猩红的双目幽幽闪耀,长鲸般的巨口安静抿紧,无声僵立,凝望灯火通明的纳米打印舱。洛菲斯叫他别动,他便一直不动,认真罚站。
而方舟的一点灯光闪耀在漆黑的海底,像夜幕深山里孤零零的一户人家,在无边寂寥里摇晃着烛火般的温情。这点饱含人情的烟火味儿,是洛菲斯生命中最幸福的赏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