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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告诉我,你也希望我离开基地吗?”
庄言问得简单粗暴,像分手时一句“你还爱我吗?”一样简单有力,打碎一切花言巧语,直指主题。
因为简单的答案,决定了这个谈话是否有意义。YES,那么拿出行动来。NO,那么谈话结束了。
李明像被一头犀牛撞中胸口,刹那呼吸不上来,他很想岔开话题,他可以滔滔不绝地关心庄言一下午,但是他没办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他不敢直视庄言凝望自己的目光,眼神飄开时才意识到,他想要脚踏两只船,所以他根本没做好分手的准备,于是他不敢回答庄言的问题。
“还是身体第一。”李明勉强笑了一下,十指叉在一起,顾左右而言它,“你的人我都会好好照顾,你不用担心。”
“那么,你们三人达成共识了。”庄言说。
李明默默翻开文件薄低头阅读,把那几行字翻来覆去看,瞧得都快不认识了,愣是不想接这句话。直到梁非凡开口,李明才如释重负,从重压下逃脱。
“是的,我和李明,代表人事部门和你的直属部门,来传达九人团的决议: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尽量减轻负面影响。【ㄨ】而你,将获得一个带薪长假,希望你好好养病,以后继续为国家效力。”梁非凡盖棺定论。
庄言站了起来。
“那么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庄言摊手说,“我服从安排。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过的愉快。”
“哦,恭敬不如从命。”梁非凡眉飞色舞。
李明连忙站起来,殷勤交待:“我去替你安排长假和津贴补助,把你的证件也办下来,你离开之前就给你,可以享受很多福利和优惠。”
庄言十指按着桌面,吩咐道:“那就发通知吧。”
“现在?”
“对。现在。”庄言拍板。他坐下来说:“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就痛快利索点。广而告之,不必拖泥带水。”
梁非凡不高兴,恨不得回一句“就你有理,你咋都对”。但是李明已经如蒙大赦地满口答应:“好,那我这就向各部发送后台通知,宣布处理结果。”李明摇尾巴了,梁非凡就没法儿刻薄,只好闭嘴。
消息发布出去。基地一阵骚动,研发课长被确诊精神疾患的消息口耳相传,瞬间人尽皆知。没人肯信。
十分钟后,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结束问询的梁非凡接了个电话,恭敬答完,挂了电话,却皱着眉头凝望手机,脸皮惆怅成了一张树皮。
庄言歪头凝望梁非凡,他看见气势汹汹的老头子忽然像被浇灭的火炭,“呲”一声没了气焰。梁非凡皱眉拧头打量庄言:“魏部长要见你……魏部长为什么屈尊降贵来见你?”
“人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庄言好整以暇地玩弄迷惑的梁非凡。轻轻摇头:“只有‘有用’和‘无用’的区别。也许在魏部长眼里,我和你就是这点儿不一样。”
“你!”梁非凡横眉怒目,被人藏头露尾地骂一通,气得有口难言。李明连忙扯住濒临爆炸的老头子,打圆场道:“魏部长来了,问询委员会应该回避。走吧。”
梁非凡咬牙切齿地走了。铁门一关一开,飘进来一片蓝色,香风紧随而至,比清晨的氧气还清新怡人。随后魏东娴拉开桌后的椅子坐下,腿叠起来。撩开眉边的头发,看着庄言问:“他们要赶你走?”
她的洁白领花衬衫被胸顶出西装外,湛蓝的小西装都兜不住,只扣得上中间那粒扣子;她抱胸傲然倚在椅背上。有居高临下的凌人风范。庄言努力不去看,诚实地盯着她的下巴,让他瞧上去似乎呆呆的:“听上去只有你相信我是精神正常的了。”
魏东娴嗤笑一声,瞧着庄言摇头:“我信任你,但是不相信你说的话。”
庄言低头想了会儿才明白这句话,心生感激。表情像烤化的橡皮泥一样软和下来,目光上移,和她对视,感触道:“事到如今,我没想到,站在我身边的不是李明,竟是你。”
魏东娴经不住他软和的凝望,飘开视线,蹙眉说:“我也没想到,你对李明期望还挺高。”暗想你若知道我与李明卖了你,估计你这眼神能立刻捅我几个透明窟窿。
她心绪混乱,内疚得心脏像被回形针夹住,冰凉刺痛。忍不住直奔主题,蹙眉说:“无论你编什么样的故事,我都相信你有一个正确的初衷。我相信你会像保护肖璇、保护研发部那样,奋不顾身地保护你的国家。所以我来与你告别,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当然有。我没疯。”庄言坚定地说,“我的意思是,我说的是真的,没有瞎编。虽然和尉栩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散打是我的夙愿,但是我还没到编造谎言去揍他的地步。这个基地里有鬼。”
“有鬼。”魏东娴蹙眉重复,凝望庄言,难以置信地嘀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接班人,唯物主义是我们的精神基石,你还是个科学家,怎么也神神叨叨地宣扬这些唯心论了?跟个跳大神的似的。”
“你没懂我的意思。”庄言走过去攥住铁窗:“天兵天将,奔月嫦娥,凌霄宝殿,漫天诸佛的无边法力——这些古代神话,今天都可以用科学实现,比如外骨骼动力装甲。比如登月火箭。比如美军的堡垒级空中炮艇。而千里杀人的飞剑,索魂夺命的幽灵,借助科技的力量也能殊途同归。所以魏部长,技术可以造神,也可以招鬼;在技术爆炸的今天,新科技、新革命接踵而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那些固执地坚称‘不可能’的执政者,最后都变成了历史的食物和祭品。”庄言越说越急,最后徒劳地攥着铁窗栅栏,盯着有些被吓坏的魏东娴,放慢语速:
“监禁谁都行,千万不要禁锢想象力。也许他们都把我当疯子,但是这才是某些人有恃无恐之处——他们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你们宁肯断定我得了精神分裂,也不肯想象一个无孔不入、无形无迹、几乎无所不能的超级兵种潜伏在你们的身边!但是我告诉你,魏东娴,这就是事实!逃避是没有用的。”
魏东娴像个吓坏的孩子,红唇微张,走神喃喃道:“怎么可能?假定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九人团的生命安全早就脆如薄纸了。但是我们都还活着——既然那个‘东西’无孔不入,那么它可以随意杀人,为什么它迟迟不动手?”
“它斋戒。它是素食主义者。它娘炮!这重要吗!”庄言狠狠嚷道,“它迟迟不动手,你不觉得更可怕吗?因为它耐心得像草丛里的毒蛇,可以整日整夜地守候窥伺!部长,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吗?”
“什么?”魏东娴听得入神,惊醒问道。
“它忍耐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停止潜伏,在我面前暴露了它的存在。虽然风险并不大,因为我现在是个众所周知的疯子——”庄言耸肩自嘲,眨眼又郑重强调:“但是它坐不住了!你懂十年磨一剑的意思吗?它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出手将我赶出基地?这一定和全球局势多少有点关系吧?”庄言步步启发。
“天庭计划。”魏东娴梦中惊醒,六神无主地嘟囔,终于傲气全无,低头咬指甲:“全世界都在盯着天庭计划……发射日期已经迫在眉睫了,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风暴前夕!”
庄言长长吐一口气,闭上眼睛,倚在铁桌上坐下,驼背放松,晃着双脚咕哝道:“你明白了就好,我可以放心离开了。”
魏东娴六神无主地低头细思,不知不觉咬坏了指甲,红色的指甲油都吃了一些。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流露小时候的习惯,紧张起来就咬指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