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理由。霍普金,还能给我说说这个爵士的情况吗?”
“他清醒的时候十分仁慈,但是如果他醉了或是半醉了,就变得凶恶无比。据说有一次他醉后把夫人的狗浸在煤油里,然后用火烧。还有一次他向女仆梯芮萨?瑞特扔过去一个水瓶。你在看什么呢?”
福尔摩斯跪在地上,仔细查看那条红绳子上的结子,然后又将强盗拉断的那一头绳子认真地检查了一下。
他说:“厨房的铃声应该是很响亮的,如果绳子往下一拉的话。”
“没人会听到的,厨房在这栋房子的后面。”
“这个情况强盗是不会知道的,他怎么会先拉断这根铃绳呢?”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强盗对这栋房子是很熟悉的,而且他们也熟悉这里的习惯。仆人们睡觉较早和没有人能听到厨房的铃声的事情,他也都清楚。所以他一定是和某个仆人有关系。可是八个仆人个个都是品行端正的人。”
福尔摩斯说:“如果每个仆人的情况都类似,那么对那个主人向她头上扔过水瓶的仆人就要怀疑一下。不过怀疑了这个女仆后就会怀疑到夫人身上。你抓到了阮达尔以后就会清楚了。我们必须调查一下夫人讲的情况。”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了一看说:“这里不会有什么痕迹,因为窗户下面的地面很硬,那些壁炉架上的蜡烛是点过的。”
“是的,他们正是借着这些蜡烛和夫人卧室的蜡烛光走出去的。”
“他们拿走了什么东西吗?”
“只有餐具柜中的六个盘子。这位夫人认为爵士的死使强盗们很慌张,没来得及抢劫。”
“这种解释似乎有些道理,她是说他们喝了点酒?”
“大概他们为了镇定神经。”
“是的。餐具柜上的三个玻璃杯也许还没有移动过吧?”
“没有,一切都保持原状,包括杯子。”
“我们来看一下,哎,这是什么?”
放着三个杯子,每个杯子都装过酒,其中一个杯子还有葡萄酒的渣滓。酒杯的旁边有一个酒瓶,里面还剩着大半瓶酒,一个软木塞放在旁边。瓶塞的样子和瓶子上的尘土表明这不是一般的酒,犯人为什么会喝这种酒呢?
突然福尔摩斯的双眼中闪现出光芒,他认真地查看拿到了手中的软木塞。
他问:“他们是怎样把瓶塞拔出来的。”
霍普金指了指半开的抽屉,几条餐巾和一把大的拔塞钻放在里面。
“这拔塞钻的事情夫人有没有说起过?”
“没有,也许强盗们开酒瓶的时候,夫人已经晕过去了。”
“但很可能他们并没有用拔塞钻,用的是小刀上带着的螺旋。仔细观察软木塞的上部就能得出这个结论,软木塞的上部被插了三次才拔出来。如果用拔塞钻,一下子就能拔出来了。”
“分析很妙!”霍普金说。
“但这些玻璃杯又说明什么,我还不清楚。爵士夫人的确看到了这三个人喝酒,是吗?”
“是的,她很清楚地记得这一点。”
“还有什么吗?但,霍普金,你必须承认这三个玻璃杯有许多独特之处。好,霍普金,再见!抓到阮达尔或是出现了什么新情况,请告诉我。华生,我们回家去。”
回家的路上,福尔摩斯的脸始终带着疑惑的表情。当我们的火车从一个郊区小站驶动起来时,他突然拉着我跳到了月台上。
他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因为突然有一个想法在我心里产生。华生,无论如何,我必须管这个案子。事情颠倒了,我保证说是颠倒了。可是我们找不出夫人说的话的一点儿漏洞,女仆的证明也很充分,而且细节也说得很准确。我不同意哪些呢?三个酒杯,就是那三个酒杯。如果现在我再回去侦查一下情况,是不是就能得到更多的证实?我想一定会的。华生,我会把我的证据告诉你,不过你必须先从心里否认女仆和女主人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如果我们认真地思考一下,就可以对夫人话里的某些细节进行怀疑。两周以前这些强盗们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报纸上已经登了他们的活动和外貌,所以谁想要编一个有强盗的故事,先想到的一定就是他们。而且已经弄到了一大笔钱的强盗一般是不会轻易再去冒险。另外,这么早强盗们一般是不会抢劫的,也不会用打伤一位妇女的办法来阻止她喊叫的,如果一个女人挨了打,她会更大声地叫的。另外,如果强盗人数多时,他们是不会杀人的,因为他们足以对付一个人。还有,强盗常常很贪婪,会把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最后,强盗们喝酒不会剩下大半杯,而是一口喝干。华生,你怎么看?”
“如果把这些事加在一起,倒很有意思。我看最可疑的事是强盗们将夫人绑在了椅子上。”
“我对这一点还没弄清楚,他们最好是杀了她,或者把她弄到一个看不见他们逃跑的地方。可酒杯的事又怎么解释?”
“酒杯又怎么样呢?”
“你弄明白酒杯的情况了吗?”
“我已经弄得很清楚了。”
“你认为有三个人用杯子喝酒的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每个杯子里都沾了酒。”
“是的,可是渣滓只在一个杯子里有,这又是怎么回事?”
“倒酒的时候最后一杯可能有渣滓。”
“不是这样的。因为瓶子里的酒是满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前两个杯子中倒满酒以后,使劲儿摇动了酒瓶,使第三杯有了渣滓。但这好像是太不可能了。”
“那么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那就是只用了两个杯子,两个杯子里的渣滓都倒在了第三个杯子里,产生了假像,好像有三个人在那儿喝酒。如果对这个细节的解释是正确的,就可以证实夫人和女仆说的全是假话。那么,这就是一个奇特的案子。一定有原因,她们才会护着罪犯,所以她们是不能依靠的。我们要全凭自己,设法把当时的情况弄清楚。华生,火车来了,是开往西顿汉姆的。”
我们的返回使格兰其庄园的人们感到很惊奇。斯坦莱·霍普金已经回总部汇报去了,所以走进餐厅以后,福尔摩斯把门反锁上,检查了两个小时。他坐在一个角落里仔细查看着。我们检查了窗户、窗帘、地毯、椅子、绳子,然后认真思考。爵士的尸体已经移走了,剩下的跟我们早上看到的一样。福尔摩斯还爬到壁炉架上。那根红头绳仍然连在一根铁丝上,正高高地悬在他头顶。为了离绳头更近,他一条腿跪在墙上的一个木托座上,可是是木托而不是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后来,他才心满意足地跳了下来。
他说:“好了,华生,我们把案子给解决了,这是我们的故事集里最奇特的一个案件。现在除了几个细节还要查清楚外,事情的全部过程已经明白了。”
“你认为罪犯是哪些人呢?”
“罪犯只有一个,不过他是一个难对付的人。他一下子能把通条打弯,一定健壮得像一头狮子。他身高六英尺三英寸,灵活得像一只松鼠。他编造了整个故事。我们遇到的案子是这个人物精心设计的,可是他在铃绳上露出了破绽。”
“怎么回事呢?”
“华生,如果把铃绳拉下来,你认为绳子应当从哪儿断呢?断的当然是和铁丝相接的地方。可为什么这根绳子是在离铁丝三英寸的地方断的呢?
“对。他用刀子故意磨损了绳子的这一头。可是绳子的另一头并无磨损。如果你爬上壁炉,就会看到那一头切得很齐,没有任何磨损的痕迹。这个人需要一根绳子,可是他知道铃会发出警报,所以没有把绳子拉断。他怎么办了呢?他爬上壁炉架,可是还够不着,于是又单腿跪在托座上(托座上的尘土有痕迹),拿出小刀将绳子切断了。我还够不着那个地方,至少还有三英寸的距离,所以我想他比我还高三英寸。橡木椅子上的痕迹是什么?”
“是血。”
“确实是血。这就使夫人的话成了谎言。强盗杀人时,她如果是坐在椅子上的,椅子上又怎么会有血迹呢?所以她一定是在丈夫死后坐到椅子上去的。那件黑色衣服也有同样的痕迹。华生,我要和保姆梯芮萨谈几句话。”
这位保姆沉默寡言,又没有礼貌。福尔摩斯对她态度温和,过了一会儿,她终于信任他了。她对已死的主人十分痛恨。
“是的,他向我扔过水瓶。有一次他骂女主人,我说要是女主人的兄弟在,他就不敢骂了。所以他拿水瓶砸了过来。女主人总受他虐待,早晨你看到的夫人手臂上的伤痕,那是被别针扎的。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非常文雅有礼,当时女主人刚到伦敦。她的心被爵士用封号、金钱和虚伪骗了来。去年正月里他们结了婚。啊,她又下楼来了,你可不要提太多的问题,她已经够痛苦的了。”
我们和女仆一起走进起居室。女仆又开始给女主人热敷青肿的眼睛。
夫人说:“你不是又来盘问我的吧?”
我的朋友说:“不会的,夫人,我不想给你添烦恼。如果你信任我,就像朋友一样,我会尽力帮你的。”
“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
“福尔摩斯先生!”
“布莱肯斯特尔夫人,隐瞒将是无用的。我认为你所讲的完全是编造出来的。”
夫人脸色苍白,眼中露出恐惧的目光。
女仆喊道:“你说我的女主人在撒谎!”
“你没有别的要跟我说了吗?”我朋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