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镜厅内一声锣响,敏堂独具特色的满汉全席正式开宴。
王芷用个小法术扩大了自己的音量,好让厅里的每个人都听见。南京作为首府,理所当然是头一个出场。
“南京——桂花鸭,蟹粉狮子头,金陵三草,长鱼面。”
纪茗作为上菜队伍中的一员,尽量迈着端庄的步子托着一大盆狮子头和配上的休宁松罗茶,落落大方地把菜盘搁在东西苑之间摆设的长桌上,才去落了座。
第二拨上场的是武汉,白秋心也在上菜行列中,只是面色苍白,似乎不情不愿。
“武汉——沔阳三蒸,瓦罐鸡汤,热干面。”
第三拨是北平,顾子规自然在上菜行列。
“北平——烤鸭,烤羊肉,炸酱面,三不粘。”
纪茗一听这菜谱就呲牙咧嘴。连鱼也没有,全是肉。
第四拨是广东,文丹青带着她一如既往的温婉笑容,在上菜行列中格外显眼。
“广东——”
西苑的诸位学生一直事不关己般围观有如游行般的上菜仪式,有嘴馋心急的已经不耐烦地敲起了桌子,被王芷一眼瞪了回去。
上菜仪式虽然有些漫长,可的确也是很有意思的。最后一道藏菜端出,王芷终于露出笑容,吐出众学生已经为之心焦的两个字:“开席!”
学生们几乎是一拥而上。纪茗被挤在人群之外,伸着脖子东瞧西看,拿不准主意该拿哪道菜好,只好先抢了一杯姜茶开开胃。
“喏,拿这个。”文丹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纪茗旁边,递过来一个小碗,“尝尝看,烧腊。”
“啊,”纪茗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不合适吧……”
“快拿过去。”文丹青把碗硬塞给纪茗,“过去占几个座位,我和子规拿菜,到时候一起分。”
“哦。”纪茗这才恍然大悟,拿着小碗走开了。
过不多时,纪茗几人面前已经摆满了各色菜肴,虽然都只有小小一碗,却更让人食指大动。顾子规推一个碗到纪茗面前:“尝尝看,正宗的老北京烤羊肉。”
杜鹃也不知什么时候遛了过来,看上了一碗咸鱼茄子煲便霸占着碗吃独食。顾子规连哄带夺,一再告诉杜鹃好吃的还有很多,可是杜鹃却是认准了就是不撒手。直到文丹青又拿了新疆大盘鸡和羊肉串来,杜鹃已经快吃饱了,虽然馋却再也吃不下去,虽然后悔也绝不开口承认过顾子规的正确。
杨小宁被纪茗强烈邀请也同坐在一起。段雅琪打量了她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你是杨万德的女儿吗?”
杨小宁点头道:“是,我家是开客栈的。”
段雅琪立马眉开眼笑:“我家是开药铺的,仁鹤堂,跟你家的客栈在同一条街上。”
杨小宁也立刻兴奋起来:“啊,知道知道,幸会幸会!你爸是不是也老跟你说,因为英国总部的人要来,物价涨了不少,货源紧成本高什么的……”
“没错没错!”段雅琪仿佛找到知音般大叫,接着便跟杨小宁说了好些纪茗听不大懂的事。
顾子规安静听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的确是越来越难了。我前天收到家书,听说北平虽然不至于要打仗,可是已经关了好几家老铺子,物价也是越来越高了。”
纪茗硬咽下嘴里的美味,低头看看一桌子好菜,忽然觉得不是滋味。
文丹青道:“不如让他们暂住到十方来,等时局稳定些再作打算。杜鹃,你父母不是在山顶上有处小院子吗?”
杜鹃大大咧咧道:“早定下买家了。我爸妈打算一卖出房子就去英国,本想把我也带走,可我不愿意。”
李小玉也跟着叹了口气:“光我认识的西苑学生,明年要走的就有好几个。听说陶宾宾家也要走,可是英国的学校不收他。”
杜鹃笑道:“是他英文太差。”
文丹青蹙眉道:“听说这回英国总部来人,也是想亲自看一看这边的情况,敏堂……可能要暂时关闭。”
“关闭?”纪茗大惊,“可现在全中国哪还有比敏堂更安全的地方?”
顾子规摇摇头:“好像跟日本那边也有关。听说明年本来要从日本来一些人做交流,可是现在搞得我们不愿让他们来,他们也不敢来。”
另几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小日本。”
众人沉默着吃了大半餐饭,杜鹃忽然欢叫一声,把大家吓了一跳:“快到点了,我们的拌水果和糖碗糕该出来了。”说罢,便跳出椅子走了。
顾子规苦笑一声:“这孩子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得发愁。”
文丹青笑笑,安慰道:“干嘛要盼着你亲妹妹发愁呢?”
纪茗心里想着,也许杜鹃也有发愁的时候,只是不愿意让你们看出来罢了。
正这样想着,只见西苑的桌子已经空无一人,忽然传来一串鼓声。
西苑的学生每人也像东苑上菜时那样,每人托着一个大盘,盘上放了两碗水果,两个糖碗糕。
顾子规皱皱眉:“凭什么咱们在厨房忙得要死,他们就只做这玩意儿?”
文丹青道:“大概是墨校长觉得西苑的饭菜不好吃,只好让他们做这个。”
等到每人眼前都摆了一碗水果,一个糖碗糕,一个勺子,一把叉子,东苑的众人却又安静了下来,仔细看了半天才动手。顾子规一面吃水果一面嘟囔:“把水果切块搅和在一起也用得着整个学院的人?”
纪茗咬了一口糖碗糕在嘴里:“我觉得这点心还挺好吃的。”
顾子规撇下嘴角:“太甜了,齁儿得慌。”
文丹青只每样尝了一点,便放下餐具:“我不吃了,一会儿还要上台呢。”
“还有表演?”纪茗的眼睛亮了起来。
段雅琪和李小玉被这样一提醒,也赶紧放下勺子:“说得对,要不咱们先去后台吧。”
纪茗微笑着暗暗期待起来,把江华造成的最后一点不愉快也忘了个干净。
果然,过了一会儿,镜厅里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只见北面的石台上坐满了人,男孩子穿着黑西装,女孩子穿着黑裙子,手里拿的金光灿灿的乐器,纪茗有一半以上见也没见过。
“这是要干吗?”纪茗凑到杨小宁耳边。
“交响乐。”顾子规指向台上的一个方向,“杜鹃也在上面,吹长笛的。”
“长笛?”纪茗向台上张望着,看见好几样大小不一的管乐器,“哪个是长笛?”
“细银棍。”顾子规一面说,一面向台上某个方向又是招手又是做表情。纪茗顺着看过去,果然发现杜鹃正坐立不安地挥着手中的长笛,于是也向她挥挥手。
又有一个人上了台,银白色的头发和胡子,黑色的礼服。纪茗一见,吃惊地叫道:“那个手里拿着小魔棒的,不是墨校长么!”
“手里拿小魔棒……”顾子规不客气地大笑出来,“那叫指挥。”
墨池跟首席小提琴握过手,摆好架势,架起指挥棒,停了一刻。而后他右手轻轻一抖,伴着长号部辉煌的开场,小提琴和定音鼓紧跟进来,接着整个乐队都随着墨池手中那根白色木棒画出的弧线自然流淌出音乐。
纪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挺好听啊。”
镜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发出轰然巨响。
墨池手上的动作一滞,转过身来看闯进来的人是谁。音乐在几个滑稽的音符后戛然而止,原本辉煌壮烈的气息荡然无存,只剩下空旷寂静。
纪茗看向那逆着阳光跑进来的魁梧少年,吃惊地张大眼睛。
江华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抹了好几道黑,一头乱糟糟的短发也比往常还要狼狈。只见他一面飞跑进屋,一面急着大叫:“打起来了……血族和黑精灵在进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