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长安后,却不料李诵为了演好昏厥戏,装了多少天的病,又加上最近事务繁忙,没来得及接见郝玭。前两天,李愬亲自带人在长安外抓捕杨志廉手下前去忠州传令的那两人,却逃走了身材高大的那一个,只抓到另一个,那厮虽是软蛋,却很会撒泼,死活不肯说是什么差事。李愬来汇报时,受到李诵指点的苟胜坏坏地给他出了个阴招,果然奏效,招供此去是为了伏杀陆贽。李愬大惊失色,忙入宫禀报,李诵于是命令李愿派人前去接应,李愿手下旧将在长安多年,关系太多,而此事又机密,只得命郝玭领兵,长安规矩多,郝玭巴不得出去撒回野,于是欣然领命而去。
此时李诵想起来,不由得笑道:
“最近太忙,倒是忘了郝玭将军。有郝玭去接应,陆相必定无事。等他和陆相一起回来,再奖赏他吧。”
又对李愬道:
“符直,你的飞鹰卫越来越能干了!”
李愬起身道:
“多谢陛下夸奖!”
原来薛盈珍之事后,李诵为掌握忠于自己的兵马,借机令范希朝整顿左右金吾卫,裁汰老弱病残,招募精壮,勤加训练,本来是命李愬协助此事,后来又因思及薛盈珍一事自始至终不在自己掌控中,事态发展只能用机缘巧合来形容。自己虽是皇帝,却没有真正终于自己的班底,没有可靠的情报来源,于是又暗令李愬以金吾卫为基础,挑选家世清白,年纪较轻,精明能干,熟悉人情世故的人,于左金吾卫中组建了飞鹰卫,专司查探,监视俱文珍、杨志廉以及舒王的人手,以及追逼刘辟的人马,都出自飞鹰卫。
李愬是沙场厮杀的能将,干这些事情并不在行,只是李诵一时没有可信任的人,只得交给李愬,并将自己一鳞半爪的理论传授给李愬,亏得李愬能干,不过两个月,飞鹰卫已经初见成效了。不过套用一句话,李愬做这个毕竟不专业,一时的疏忽,还是导致了一场本可以避免的战事。
天气已经凉爽了许多,可是秋老虎依然肆虐。大道旁绿树葱茏,田野里依旧有农人在劳作,这样的一副田园景象,让道边的一群人中的几个不由得走了神,在心底暗自酝酿诗句。
长安城明德门外二十里,长亭外,一群人肃立古道边,有几个正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人群的最前面站着两个人,一个身着紫色袍服,一个穿着绯红色官服,穿紫袍的接过身边的人递来的毛巾,正在擦额头上的汗,而穿绯红色官服的落后穿紫袍的一个身位,正伸长脖颈向远处望。
不多时,一骑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不多时来到近前,马上人停住马跳下来跪下道:
“禀郯王殿下,权侍郎已到五里外!”
闻听此言,站在郯王身后的人纷纷站直,抖擞精神,又有官员上前检查仪仗仪容,不多时,远远地就望见了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往这里走来。
来的正是返京的权德舆,而在此等候权德舆的是新封为郯王的李经,和权德舆的门生下属、礼部员外郎刘禹锡。李诵因为权德舆此去跋山涉水,又孤身犯险,所以命令郯王代替自己出城二十里迎接,以示嘉奖恩宠。其他的人只知道权德舆因为翻越秦岭时受了寒气病了许久,所以皇帝表扬他忠心王事,给与特别礼遇,却不知道权德舆已经不声不响地干了件大事回来。
权德舆的车驾很快到了近前,他已经从邸报上知道了册立太子的消息,前两日已经命人快马将贺表送进长安,也知道李经被封为郯王,此时掀起车帘,看到外面的李经,忙在仆役搀扶下下车来,见礼道:
“老臣权德舆参见郯王殿下!”
李经只比李纯略小一些,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风神散郎,见权德舆如此大礼,忙上前一把扶住,笑道:
“权大人何必如此多礼?老大人此去一路奔波,甚至翻越秦岭,以致累出病来,不但小王为大人担心,佩服大人,就连陛下也感慨大人忠诚,故而命小王代他老人家前来迎接权大人归京,不知权大人身体安否?”
权德舆一路颠簸,很有几分憔悴,果然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见李经转述皇帝的关心,忙回答道:
“多谢陛下挂念,老臣惭愧,此去劳而无功,有负陛下所托,真是愧不敢当啊!”
“权大人不必如此自责,陛下道,刘辟小丑,跳梁不过几日,权大人国之良臣,若有什么意外才是国家的真正损失呢!”
权德舆闻言一阵感动,李经又笑道:
“听说权大人翻越秦岭时还打了一只大虫,真是允文允武,堪称我辈楷模啊!”
于是众人一阵大笑,权德舆素来是文人,此次也英武了一把,见李经这么说,也觉得极有光彩。
和李经叙谈完,边上刘禹锡上前见礼道:
“见过侍郎大人!”
权德舆与他有师生之情,故而见到权德舆平安归来,不禁心下高兴,因是公事,不便行私礼,所以权德舆也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当下众人见礼之后,刘禹锡就请郯王殿下和权德舆上车,前往太极宫见驾。众人排了次序,依次前行,迎接的官员中有人发现权德舆一行中有一个奇怪的老人,神情虽然平静,却显得较为激动,在人群中很是突兀。
“奇怪,真是奇怪。”
“张大人,您奇怪什么呢?”
“哦,王大人,我寻思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哪个?”
姓张的官员刚要指认,老者已经消失在起行的队伍里了,只好若有所失的放下手臂。
将近宫门的时候,姓张的官员突然失声叫道:“天哪,莫非是……”
“莫非是什么?”
姓张的官员看看周围的盯着他看的官员,忙把话吞回去道:“莫非我早上出来衙署的门没关?”
其他官员闻言,便暗暗鄙视,你区区一个绿袍官员,难道还有自己专门的衙署?连这样的事都一惊一乍的,还好意思在咱们堆里混!便把头扭了回去,这人见众人不再看他,才舒了一口气想到:
“他老人家回来怎么会夹在权大人的车驾里?”
此时,御书房里,李诵和诸大臣正在议事,现在发言的正是杜佑:
“陛下,太仓现在有米八十万石,贮存已经十五年了,东渭桥有米四十五万石,支给诸军诸军都不情愿要。今年大丰收,臣想请求暂时停止北河转运,在靠近河的州府和籴二十万石,以救农伤之弊。”北河指今内蒙古澄口以下黄河段,和籴原指官府出资向百姓公平购买粮食。杜佑的建议是暂时停止由太仓拨付转运军粮,改由政府在沿河州府收购新粮作为军粮,这样军队不会因为吃陈粮而不满,也能通过购买粮食避免谷贱伤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