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知我者,文若也。到时,这东川节度使除你之外,还有何人能胜任。明日就聚集西川文武,出兵讨伐李康。”
刘辟摸了摸胡须,挺了停自己的将军肚,又问道:
“吐蕃那里可有消息回来?”
卢文若道:
“有消息,好消息!论莽热大相已经入唐参加先帝葬礼,墀德松赞赞普道必然全力支持留后大人,只是到时候望我等千万守信,互不攻伐,另外南诏一事也需要我等信守承诺。”
刘辟笑道:
“他想得倒美,只要两川事定,还不是由着我等和稀泥?”
“那是自然,留后大人的城府岂是蛮夷能看得清的?不过留后大人,攘外必先安内啊!”
“哦,文若意有所指么?”
逻些(拉萨),布达拉宫。
“赞普!”
墀德松赞赞普端坐在王座上,“大师,本王的决定对吗?”
墀德松赞赞普所说的大师就是坐在他下首的钵阐布,钵阐布双目微闭,道:
“出家人不问俗世,赞普遵从自己心灵的方向,您认为对的就是对的。舅甥之国,不过是名义上的说法罢了。”
“留后大人,松州急报,吐蕃秘密增兵边境,大人何故还要兴兵东川?大人违背朝廷法制,为一己之私利劳动西川将士,致使边塞失守,万一被吐蕃乘虚而入,荼毒两川父老,不怕朝廷怪罪吗?”
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议事堂回荡,坐在主位的刘辟脸憋的通红,卢文若见刘辟尴尬,忙上前喝止道:
“林判官,这是你对留后大人说话的态度吗?”
声音低沉,隐隐含有威胁之意。这林判官就是林蕴,韦皋亲自简拔的节度判官,脾气刚直,素来不买刘辟、卢文若的帐,卢文若不拿留后来压人还好,一拿留后来压人,林蕴的倔脾气就上来了,冷冷说道:
“什么留后大人,林某看分明是给事中大人!”
言下之意分明是说刘辟名不正言不顺,嘲讽拒绝朝廷征召,差点就明着骂刘辟作乱了。刘辟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紫。林蕴后面站着的正是段文昌,段文昌是唐初名将、图像凌烟阁的褒国公段志玄玄孙,现任中书侍郎武元衡的女婿,家世显赫,素有才名,也不满刘辟据川自立,但是他比林蕴有城府许多,见林蕴口无遮拦,忙伸手拉林蕴的衣袖,林蕴却道:
“你拉我作甚,难道某说错了?”
窘得段文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暗自跺脚。刘辟终于忍耐不住,冷冷说道:
“林判官,你这是何意?”
林蕴长身而立,道:
“汝为留后,是朝廷命官,却不尊朝廷,不但不肯奉诏入朝,还为一己之私,不顾强敌压境,对邻镇妄加刀兵,某是何意,在座谁人不知?”
“砰”,文德昭一拳砸在桌面上,站起来道:
“林判官,刘大人继为留后乃是我西川同僚共同推举,当日你也是赞同的,你莫非想与我西川同僚为敌么?”
“砰”,林蕴一拳砸在桌面上,声音比文德昭的还要响!
“林某当日若知道这厮是这等样人,才不会推举这人呢!”说着转过身对刘辟道:
“留后大人,林某奉劝你一句,朝廷已经派高崇文为帅统兵压迫蜀境,就算不为百姓安生计,也要为韦太尉身后令名着想,你还是尽早上表谢罪,自去留后,请朝廷处罚吧,皇上仁德,必能赦免你不死。”
这一通话说出来,堂上人人脸色发白,刘辟暴喝道:
“来人,将这目无尊上的匹夫推出去斩了!”
段文昌等闻言大惊,刚要上前劝说,就看到两队明盔明甲从堂外冲了进来,刘辟怒喝道:
“将这厮推出辕门斩首!”
林蕴大怒,却被两名士兵从后面架起,只得大骂不止,整个大堂上的人噤若寒蝉,不敢说一句话,刘辟不禁面有得色。
辕门外,林蕴被两股绳捆起,情绪依然激动,嘴里只嚷道:
“刘辟匹夫,朝廷大军到时,有你好看!到时某看你有何面目见韦太尉在天之灵!”
不过官帽已经被扯掉,人也被按倒跪在地上,来来往往的官吏见状都震惊不已,面无人色。
法场似乎早已经准备好,林蕴一被架出来,就看到两个服色鲜红的刽子手,一被按倒,刽子手就亮出了鬼头刀,高高举起,准备砍下,林蕴只道自己不慎,中了刘辟排除异己,杀人立威的圈套,一下瘫倒,不过他倒光棍,并不求饶,回过神来直起身来高嚷道:
“韦太尉,您老人家在天有灵,睁开眼看看今日西川吧!林蕴死不足惜,可怜我西川百姓都要成为刘辟这匹夫的陪葬了!”
刘辟派出出门监斩的旗牌官已经来到门外,正听到林蕴对天喊话,见林蕴如此强项,不由得大怒,当下令刽子手开斩。
林蕴只道“我命休矣!”说罢闭眼等死,接着就感觉到冰凉的刀片切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林蕴浑身都被冰起了鸡皮疙瘩,只待一刀两断,却等了半天脑袋还在脖子上,只感觉到有刀在脖子上磨来磨去,林蕴是抱着必死之心上法场的,却见这刽子手如此消磨,让人难受,不禁大骂道:
“直娘贼!要杀就杀,把老子的脖子当磨刀石,磨来磨去磨得老子痒痒!”
他的声音极大,围观的官吏本来正在为他伤心,闻言也忍不住笑出来,只是马上意识到这是再杀林判官的头,又收住笑容。旗牌官却不命刽子手动刀,反而转身入了衙门,倒让人看不明白。
议事堂上,林蕴被押出去以后,气氛已经可以用肃静来形容了,武将们少有懂得君臣大义的,文官们不是与刘辟一路,就是被林蕴一事吓得默不作声。连称呼都由留后大人改成了节度大人,刘辟对此很满意,和卢文若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在刘辟问过还有没有异议之后,很快就顺利地任命了邢泚作为统帅,进军东川。
正当刘辟志得意满时,旗牌官走了进来,刘辟沉声道:
“不是命你监斩么?为何入堂?莫非是林蕴那厮告饶?”
“回禀留后大人。林蕴并没有求饶,反而……反而……”
“反而如何?”
旗牌官冷汗都出来了,牙一咬道:
“反而嫌刽子手的刀在他脖子上磨来磨去,磨得太慢,要刽子手早些动手!属下特来请示留后大人!”
咦,这下可奇怪了,刘辟不是要杀林蕴吗?怎么被杀的人嫌慢,要动刀的人却磨磨蹭蹭,还跑来请示作甚,直接砍了算了?段文昌的眼睛立刻亮了。
直娘贼,这是在杀鸡给猴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