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强盘膝坐在简陋的大帐内,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营寨常常 被偷袭了,比如这类没有辎重的骑兵的营寨,加上是行营,十分粗糙,仅仅是弄了些从附近砍了些木桩,当作栅栏粗略的在外面围了一圈,大帐更是简陋,除了几张坐席和几案,还有一些作战常用品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帐外,张亮和几个亲卫警疑的按剑守在帐门,他不明白大将军怎么会为了一个小邬堡,而亲自来到这个地方。当然,更让他迷惑的是,战场上的大将军和平日的大将军,完全象两个不同的人,不,应该说,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可是他迷惑归迷惑,但,长期养成的观念让他没有丝毫窥探的想法,他唯一考虑的是:保护大将军。
冉强扫视了一下两边,这次跟随他的只有虎骑营校尉刘飞和作为接应兵马的后将军张乐。虽然范业他们苦苦劝谏要跟随,但他还是拒绝了,留下右卫将军王基为黎阳太守,防枋头,崔莲等一众幕僚暂留黎阳。
两边,董闰恭谨的略微垂首,刘飞紧绷着嘴昂头目视着前方,张乐和董闰一样神情恭敬,只是脑袋略微抬的高了一些。从这些很容易的可以看出来,经历过政治风云的老将,和年轻气盛的将领之间的区别。冉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参加工作前后的表现,心里苦笑了一下:得到一些,总会失去另一些。
冉强不得不问道:“你们觉得如何才能攻下邬堡?”
两边没有答话,两个老将很谨慎,而刘飞则很沉默。
冉强不得不点名:“明乙,你有何看法?”
董闰忙拱手:“回大将军,此等邬堡,不足以抗我大军,以步卒攻之,一日可下,或派一营围困,断其水源,不费时日,何愁他们不降?末将唯将军之命是从。”,自昨天的事情后,他说话谨慎多了。
冉强心里有些不满,看张乐头低了下来,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刘飞:“翼道有何高见?”
董闰和张乐心里沉了一下,从[看法]、[高见]的区别里听的出,主公对他们有些不满。
刘飞拱手,从紧闭的嘴巴里蹦出来几个字:“敌心已乱,等。”
这样说话,是十分不恭敬的,听起来很有些命令的口吻,说深一点,是轻主藐上也不为过。董闰想呵斥两句,但却没有动:大将军喜怒无常,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好。
冉强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问:“何以见得敌军已经心乱?”
刘飞或许从董闰和张乐的脸色中,也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礼,忙拱手回道:“大将军施厚恩于敌卒,末将看到邬堡之上,有主事者黯然退下,故知他们已经心乱。”
冉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昨天自己只是起了善心,掩埋了死尸,感慨之下,过去拜了拜,就有这个效果?
董闰已经反应过来,忙拱手道:“大将军仁德齐天,刘将军所言极是,寨民乱,则上位者乱。”
冉强心里苦笑了下:看来自己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起码观察就不够细。冉强点点头:“兖州左路其他地方可都已安抚?”。 本来兖州就隶属于赵,冉强身为赵大将军,不存在招降不招降的说法,但,事实上,就是有些地方目光很敏锐,冉强脱离赵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大多迫于势力的,以恭迎大将军为由归降,而有个别的则以反贼为由,拒绝“安抚”。历史上,冉闵不到一年的时间,势力范围就已经达到了临江的合肥,虽然根基不稳,但这也表明,黄河以南的几个州,没有什么大的势力可以阻挡冉闵。
董闰忙回禀道:“回大将军,兖州左路闻听大将军率军安抚,大多闻榜而归,鹰骑营已经巡抚到盖县,前临徐州界,没有大将军将令,暂扎营于沂水北岸。”
冉强在地图上瞧了瞧,点点头。如果右路没有大的麻烦,就意味着兖州已经在掌握中了。 兵锋很利,但这不代表着骑着马跑过去,把地方一占,就真的属于自己了,毕竟,游戏和现实的区别很大。他考虑着谁能替代岳山留守邺城,以便让岳山转任兖州,这里,才是岳山发挥力量的地方。
三个将领看着冉强沉思,都没有敢再说话,大帐内寂静一片。
兖州和豫州,基本上是一马平川,正是中国的最大平原所在地,夹在两条大河之间,东临大海,形成了少山的地势,往南和往北,都逐渐的是多山的地貌,所以称之为中州。这样的地形,一方面对农业有利,另一方面,却在防御上出现了致命的缺陷,尤其是冷兵器时代,这种缺陷更明显。
和欧洲大片大片的平原相比,中国的地形,更复杂,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中国的强大王朝的每次扩张,不象罗马帝国那样一泻万里,而都很短暂。
正在这时,张亮进来跪下禀告:“禀大将军,邬堡有使者求见。”,使者不知道现在是谁主事,张亮也就只能含糊其词。
冉强点点头,张亮退了出去,片刻,一个士族人走了进来,跪下,伏下身子,叩头,然后抬起头恭敬的道:“将军在上,罪臣奉家主之命,前来归附。”
冉强道:“你家主人识时务知天命,诚为可喜。回去告诉你主人,我起义兵,逐胡人,都是为了中州百姓,并没有杀戮之意。只要来归,过去之事,既往不咎。”
使者叩头,然后道:“将军仁德齐天,我家主人感激不荆只是我家主人对此方百姓略有恩德,他们大多依恋我家主人,所以我家主人这才建堡以安民心。我家主人尊敬朝廷,依律纳钱纳粮,百姓安乐,朝廷安心。我家主人愿意以此例,向将军纳粮纳钱,为将军安抚此间百姓。”
冉强明白了,这是讨价还价,探探他的底细来了。邬堡的害处,他是明白的,正想法设法的趁北方大族南逃,清除邬堡,怎么可能开这个先例?于是冷冷的道:“一个小小邬堡,竟然也敢和我提要求。如果不是看在同为华夏的份上,早已屠了此堡。回去告诉你家主人,给他一日时间,如果不亲自来降,邬堡破后,让他三族不存。”,说完这些恐吓的话,不等使者辩解,喝道:“来人”
张亮带了两个亲卫应声进来,冉强道:“赶他出去!”
两个亲卫上前抓起有些傻的使者,往外拖去。
田家,不属于豪门大族,顶多也就算是豪强,但,在泰山,田家也算是一方大族,方圆百里的几个邬堡,都乐意听他们的号令,周旋于官府和其他邬堡之间。
或许是慑于冉强屠杀胡人的名声,面对官军的威胁,田家堡主田严屈服了,第二天,亲自领着一群人,带着一些酒、肉、钱前来,名为犒军,实为归降。
天色刚刚亮,蒙山还处在一片水露当中,山间的树已经一片绿色,和其他中原石灰岩山不同,这座小山是由花岗石组成的,它连接沂蒙山区南北通道,虽然不高,但却险峻,是咽喉之地。
田严陪伺在冉强身边,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大将军为什么对这个不起眼的小山这么感兴趣。冉强却出神的望着这里:这就是孟良崮,一场战斗让它在中国差不多家喻户晓。虽然那场战斗人物的功过历史还没有评价,但,军事爱好者的他,却对这个地方十分好奇。周围的属下也都不明白冉强现在的想法,虽然这里位置重要,但,也不过是座小山而已,挡不得军马一围的,怎么大将军对它这么感兴趣呢?
田严心疼的看着那边邬堡,自己积累的财物粮食被流水似的搬出来,然后分发给堡内百姓的,把他们遣散下山在周围种田,大部分被装上附近征来的马牛车,被运往不知何处。心里大骂,但却没有丝毫办法,早知道不如带着财物逃走南方了。
看了一会的冉强,转头看到了田严盯着邬堡的表情,心里软了一下,道:“田堡主。”
田严是个近五十的人,经历了长期的生活锻炼,虽然心疼,却明白,命比钱重要,听到冉强叫他,马上知道坏事了,自己也太大意了,如果被怀疑心有不甘,那就有性命之祸了,忙恭敬的道:“大将军。”
冉强冷冷的道:“看起来田堡主对我心里十分不满埃”
田严当即汗水就下来了,恐慌的道:“属下那里敢对将军不满,属下对将军之心,虽死无怨。”,他忘了一开始他大骂官军反贼的时候了。
冉强转了脸色,露出了温和,现在,变脸对他已经不是难事了,这就是心狠些的好处:“田堡主的忠心,我看的出来。就以田堡主为国子监副丞,兼泰山郡安抚使,招抚其他邬堡,也好让田堡主为国出力。”
田严半喜半忧,国子监副丞虽然是个七品的官职,但,起码说明冉闵没有打算现在就杀他。但招抚其他邬堡就不好办了。虽然平日他们听从自己号令,可是,自己的例子在前,只怕他们会卷着财物逃走,那时只怕冉闵要以此为借口杀自己。他不得不恭敬的道:“大将军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五天后,右路军报抱到了已经进入南城的冉强处:右路军已经安抚完各处,进驻陈留,等候命令,具体安置官吏和详情,已经随报附上。冉强只简略的看了看,和左路差不多,基本没有什么大的抵抗,只是把各处郡兵暂时打乱,混编,交由随军的官吏分管。至此,兖州已定。
冉强随即赶回兖州城,书令留在黎阳的一干幕僚赶赴兖州。又书令滏口令常炜接任邺城太守,与蒋干共守邺城。常炜是经受过历史考验的人,出使鲜卑燕国,面临生死毫不退让,有他在邺城,还是让冉强放心的。令岳山同其他五品以上官僚一起赶赴兖州。没有原来的高品官员留在邺城,才能放心不出内乱。
不过,有一件事却难住了冉强,那就是驻守在广平的大司马李农该怎么办。李农可不是其他普通的官员,大了说,他和冉闵一起起事,小了说他是原来乞活军很有影响的将领。无论大小,都是动一动,影响一片的人,可是,留在广平,确实又让冉强放心不下。思虑再三,他只得密书蒋干、常炜,严加注意李农动静。广平是李农的根基地,调不好调,还是等兖州稳固了在做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