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到处是满脸沮丧的带伤的羯兵,前不久被冉闵打散了七万大军,死伤二万多人。逃到冀州的汝阴王石琨不得不暂时停留在这个地方,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往日的冀州州衙,现在匾额被换成了[汝阴王府],真有点不伦不类的样子。此刻,石琨正坐在议事厅发脾气,两旁的属下无不胆战心惊的站立着,没人敢劝说他,生怕不小心惹恼了他,找自己麻烦。
石琨看没人说话,火更大了,甩手又摔了一个陶杯,指着众人怒气冲冲的喊道:“你们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以为本王没指望了?你们这帮废物,没用的东西!”
正在此时,一个亲卫进来,跪下声音有点抖的禀报:“启……禀王爷,反贼冉闵派司徒胡睦大人求见王爷。说是要奉王爷为……为……皇帝。”
两边的属下,目瞪口呆,相互狐疑的看了看,又把头转向了上面。
石琨怒火正旺,根本没听清那个亲卫后面的话,只听到是让他感到羞辱的冉闵派的使者,顿时一拍几案,大喊道:“砍了,给本王砍了。”
亲卫大吃一惊,正犹豫间,石琨最亲信的相国石连对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这才慌忙下去了。
石琨又发了会儿脾气,情绪这才稳定下来,这时,相国石连出了列,躬身道:“王爷,反贼冉闵派了司徒胡睦,是恭请王爷即皇帝位,臣以为,应该先叫胡睦进来问问再说。”
“即皇帝位?”,石琨也吃了一惊,他如何没有做皇帝的野心,只是一直以来,他的实力不够强,想也是白想,所以倒也没敢象其他王爷那样去争,但忽然听到实力强大的冉闵请他即皇帝位,如何不大吃一惊。不过随即他又兴奋起来:[皇帝啊,自己也可以当皇帝了。看来,这个冉闵还是很识趣的的么。]
两边的属臣神色不一,有的狐疑,有的惊讶,有的瞬间变的波澜不惊,有的则变的有些苍白。不过兴奋的还是具多数。
石琨兴奋了一阵子,这才回过神来,忙吩咐道:“请司徒大人进来。”
走进大厅的胡睦,十分恭敬的整了整衣袍,一番烦琐的礼节后,石琨着急的问:“司徒大人,你此来何事?”
胡睦不紧不慢的,满脸恭敬之色:“臣奉大将军之命,恭请王爷即皇帝位。现有奉表在此。”,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黄绫包裹。
石琨身为羯族入侵中原后的第三代王爷,虽然日常生活文化已经很汉化了,但对于烦琐难懂的文书,却十分头疼,见状忙道:“那就劳司徒大人念念吧。”
胡睦心里叹了口气:汝阴王既没有王霸之才,又没有自知之明,看来胡人没有什么希望了。他打开包裹,取出奉表打开恭敬的念道:“……”,念完,即跪下,双手高高举起了表文。
石琨大喜,忙命接过来。相国石连急忙出列道:“且慢王爷,此事还是慢慢商议后再说吧,”。如果接过了表文,那就代表同意了即皇帝位,新兴王石祗会同意吗?各地大将会同意吗?如果他们反对,举兵相伐该怎么办?恐怕这冉闵这么做是不怀好意。
石琨愣了一下,心里大怒:[该死的老家伙,竟要阻拦我的好事],虽然他心里大怒,但却知道,现在发火,只会让司徒看笑话,说不准回去一学,那冉闵又变了心思。石琨压着怒火,脸色阴沉的道:“请司徒大人暂到驿馆歇息,容我考虑考虑。”
等胡睦出去后,石琨阴沉着脸问:“你们有什么看法?”
其他属官都察言观色惯了,如何不知道这个时候反对无疑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都默默不说话。相国石连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以臣看来,反贼冉闵此举是不怀好意。如果王爷即了皇帝位,恐怕新兴王会恼怒。况受反贼所迎,国人如何看待王爷?”
石连的话终于熄灭了石琨的怒火,他懊恼的想:[对啊,怎么忘了还有个该死的新兴王呢。],他忽然灵机一动,喜道:“如果命冉闵攻打新兴王呢?这岂不是晋人说的[两虎相争,什么坐斗]吗?晋人兵书上好像也这么说过吧,诸位以为本王这个计策如何?”,他大为得意,巡视了下两边。
一些臣属默默不说话,一些梦想着高官厚禄的则急忙出列,高呼:“王爷妙策,臣等不及。”,相国石连张了张口,看着上面石琨兴奋的脸色,终于没有说出话来。
石琨即刻召司徒胡睦进见,才说出一些推辞的话,以表示从汉人学习来的谦让的礼节,司徒胡睦就不紧不慢的道:“王爷如此大才,如不即刻即皇帝位,臣深恐新兴王若在襄国自立……。”
石琨大惊,忙道:“司徒大人所言极是,就由司徒大人择近期吉日举行大典。”
胡睦领命。由此,历史开始大改变。
二月十八,赵汝阴王石琨在冀州即皇帝位,国号仍为赵,年号永常。派使拜新兴王石祗为国相,封冉闵为邺郡公,大将军,假节。封姚戈仲为新赵王、镇北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其余各地镇守皆升三级。
二月二十三日,在襄国的新兴王怒斩石琨派去的使者,准备派兵讨伐石琨,但是又害怕冉闵趁虚攻击,派使者到邺城向冉强求和,同时派人到姚戈仲、蒲洪处寻求支持。黎阳鲜卑段勤,滏口的张沈,陈留的段龛,繁阳刘国,靳豚,石渎的张贺度皆谴使者到冀州恭贺新皇即位。
后赵从第三位皇帝石虎开始,以同门残杀为手段来取得皇位。而他的儿子们也对这个手段的使用毫不落后,而且往往是灭门,皇位的诱惑的失望,转化为仇恨的时候,尤其显得残暴。
新兴王石祗和汝阴王石琨,都是石虎的庶子,本来都是看着别人把皇位争来夺去的,自己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外面。忽然有机会自己做皇帝,那种欲望是谁也无法压制住的,至于这个位子下面是不是个深坑,那是很难看的到的。在中原汉人朝廷统治下的几百年里,胡人最大的官职也就是将军。[自古无夷人为天子者]这信念,多多少少让塞外草原民族对这个位子充满了敬畏和向往。
草原民族长期居住于大漠,生存条件十分恶劣,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的最大差别就在于经济上,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持,永远也不可能产生丰富和浓厚的生活文化,而生活文化恰恰是人类天生享受的欲望的基矗而恶劣的生活环境和落后的经济方式,也导致了游牧民族人口增长的制约,人口的数量直接影响了综合实力的大小,而综合实力却又是统治者所能享受的权利大小的基矗中原的皇帝,所能享受的权利,是处在大漠地区的游牧民族可望而不可及的。所以,这也就不难理解,皇帝这个位子对游牧民族的强大诱惑力了。
虽然入侵中原的统治阶层的胡人已经汉化了不少,可是真正能理解汉族文化的毕竟是少数,而大多数表面汉化的胡人,骨子里仍然相信的是草原上那套谁的武力强大,谁就能吞并别人的规则,对阴谋诡计的理解,还大多停留在肤浅的表面。
二月下旬,邺城传来消息: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逃奔冀州,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及公侯、卿、校、龙腾等万馀人,出奔襄国,冉闵没有阻拦,石琨更加庆幸,如果自己即位再迟点,只怕从邺城跑去襄国的大臣毫不犹豫会拥立汝阴王为帝。
三月,正在冀州大兴土木的石琨,得知自己的使者被新兴王石祗所杀,大怒,派使者到邺城,令冉强讨伐石祗。冉强却派人上表说:“黎阳鲜卑段勤与新兴王通款,如不先灭段勤,恐其联其他将领攻邺城,从而与新兴王连为一片,若诸将立新兴王为帝,陛下将无立足之地也。”
石琨觉得有道理,于是派人向清河姚戈仲求兵,共同讨伐石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