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似飞、邹芬意见不同,可都明白,倘若不快速做出决定,不要说救出汤二虎,夺回田庄台,就是这一百多人都可能回不去。
张作相利用这一点,暂时将他们安稳住,可下一步怎么办仍然没头绪。
就在这时,张宋回来了。
张似飞见到他,眼前一亮说“要不这样,让张宋进田庄台探探底细,他一个小孩目标小,不易引人怀疑,而且这小子脑子活,命也好,肯定能完成这件事。”
邹芬想了想说“我看这样也好,不过最晚今天半夜就得动手,否则等天亮,我们肯定暴露,那时候再要打就会折损不少弟兄。”
“好,那就这样,不管能不能打探明白,半夜之前我们都发起攻击。”
“不行,这样太危险,弄不好张宋会白白送命。”张似飞和邹芬达成协议,出乎意料的是遭到张作相的反对。“金寿山恨死了他,万一让他们发现,张宋必死无疑,决不能这样做。”
张宋心里升起股温暖感觉,以前从没人为自己说话,虽说凭借灵活多变和好运转危为安,可其中危险几次差点让他丧命,每次回想起来,都感到后怕,更不要说那些恶梦,常常把他惊醒,这些事都埋在心里对任何都没说过。
现在,只要张作相说句话,便是天大的危险张宋也愿意去。
张似飞看看张作相,说“那你说怎么办,照这样拖下去,只能对我们不利。”
“我去。”张作相声音不大,却毫不迟疑。“半夜我要是不回来,你们就马上进攻。”
张宋看着他,说不出话来。邹芬在旁边说“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汤二虎没救出来,你再陷进去,回去怎么见大队长。”张似飞也说“是啊,是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张作相淡淡的说“现在我们没有别的主意,何况耽误下去只能越来越坏,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要多说什么了。”
“张大哥,还说我去吧。”张宋再也沉不住气,这次却是发自内心,想起唐月孤苦无依,他不忍心看到让最后一个关心她的人出危险。
“别废话,你个小崽子懂得什么,让你去万一被抓住,岂不误了大事。”张作相大声叱喝,他还从没对张宋这样凶过,看得出是真生气了。
“要不还说我去吧,和你们相比我是生脸,比较安全些。”邹芬沉吟着说。
“不行,这一百弟兄都是青马坎的,你若不在很多事都不方便,不要争了,等天亮什么都晚了。”
几个人争持不下,张宋在旁边插不上嘴不免有些失落,忽然看见哨兵在门口探头探脑,似乎想进来,但见几个首脑争吵又有些犹豫,张宋来到门口,问道“你有什么事?”
哨兵看看邹芬等人,大声对张宋说“门口来个人,自称是金寿山派来的。”
这话一出,争闹的几人顿时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作相苦笑一声“他妈的,看来我们不用争了,人家到先上门来了。”
邹芬让哨兵出去把人叫进来,张作相等人这才分头落座,心里紧张却不能让外人看出来。
片刻,哨兵带来个人,他只是个小土匪,见张作相等人连忙施礼,从怀中掏出封信来,看看几个人却不知递给谁。张宋看出来,连忙接过,递给了张作相。
张作相并没急于拆信,对那个送信人说“你是金寿山的手下?”
“我只是个跑腿的。”
“你们当家的怎么知道我们到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前两天田庄台来了个人,听说叫什么洪辅臣。”
张宋听了心里一抖,洪辅臣和杜立三、冯麟阁并成三大巨匪,现在他竟然到了田庄台,那自己这群人岂不是凶多吉少,偷眼看张作相等人,也是变了脸色。
张似飞却并不如何在乎,着急的说“那么这几天有没有叫汤二虎的去你们那里。”
那个小土匪想了想,这才说“昨天晚上倒是来个人,这个人好厉害,一个人两支枪打倒我们十几个弟兄,后来还是阚朝玺从背后把他打伤,这才抓祝听说他叫什么汤玉麟,却不叫汤二虎。”
“那他现在怎么样。”张似飞坐不住,三步两步来到那个人面前,问道。
张似飞长的本来就凶恶,此时心里着急,面目更是狰狞,送信人突然见个凶神冲到眼前,那种恐怖顿时无限放大,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这才缓过来,断断续续的说:
“本来……本来我们当家的要……要杀了他,洪……洪辅臣出来不……不知说什么……把他押……押起来了……”
听说汤二虎没事,张似飞这才松了口气。此时张作相已经看完信,顺手递给邹芬“似飞,二虎没事,信上都说明白了。”然后对那个送信人和颜悦色的说“好了,你回去告诉金寿山,就说照信上说的办,我们一定准时赴约。”
送信人忙不迭的爬起来,再不敢看张似飞,飞也似的逃跑了。
张似飞却不很满意,对张作相抱怨“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事情都清楚了,还留他干什么。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何况他只是个小人物。”
“那总得把二虎得事问清楚。”
“二虎得事信上已经写明白了,他也不可能知道太多。”
邹芬看完信,递给张似飞,张似飞接过来,前前后后翻了翻,骂道“他妈了个巴子,老子又不认识字,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张作相沉吟着说“信上说约我们明天天亮在田庄台外面的土地庙相见,并说到时候再商量汤二虎的事。”
“那还犹豫什么,赶紧召集弟兄趁早赶到什么土地庙,明天说好了自然没事,要是说不好先救出二虎再说其他的。”
邹芬在旁边说道“事情也不这么简单,如今他们知道我们行踪,却不动手,反而约我们相见不知有什么图谋,况且还有洪辅臣,他一直不服我们三爷,这次到底耍什么手段。”
“放屁。”张似飞并不管那么多,说“我不管他有什么手段,老子就知道汤二虎落在他们手里,反正是个打,在八角台还是土地庙都一样。”
“似飞说的有道理。”张作相说道“他们既然没主动打我们,无论明天有什么阴谋我们都有回旋的余地,否则要是趁着不备,再有洪辅臣背后撑腰,现在我们已经不能坐在这里了。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想的太多反而没用,所幸既来之则安之,一切明天再说。”
张似飞虽然也鲁莽、好斗,但和汤二虎不同,他粗中带细,并不事事胡来,听张作相说的有理,就不再坚持。
张作相满脑子都是明天洪辅臣和金寿山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自己要怎么应付,思来想去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到时候再说,心里没底,这一夜竟睡不着;张似飞则牵挂汤二虎,听说他受伤更是焦急,不知道他这两天怎么过来的,明天怎么才能救出来,也是睡不着;而邹芬则想如何保全这一百马队,这可是杜立三亲手交给自己的精兵,万一有什么损失到时候怎么见三爷,本来想偷袭人家,结果却恰恰相反,他有些后悔,实在不该出兵。
三个人各怀心事谁都睡不着,到了半夜,不约而同的来到院子里,互相看见,开始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明白都有心事,却都不愿意让他人看出来,相互之间点点头,各自回屋去了。
张宋却没这么多烦恼,既然金寿山没动手,那么今天晚上肯定也不能有什么动作,如此一来他索性敞开了呼呼大睡,至于明天如何,那却不是他关心的,大不了脚底抹油,本来他就不愿意来这一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宋随着张作相和张似飞带人到了土地庙,邹芬则带着70个人在外围策应,以防万一。
几乎同时,金寿山也带几十人到了土地庙。
对金寿山,张宋很熟悉。他感兴趣的是旁边的大汉。
那大汉又黑又壮,腰带上带着双抢,黑衣黑裤,背后插柄大刀,子弹带斜跨身上,表情严肃,不怒自威。
张宋心道“这就是名震江湖,和杜立三、冯麟阁鼎足而立的洪辅臣吗。”
金寿山为他打消疑虑。
“作相兄弟,这位就是洪辅臣洪大哥。”
张作相也久闻他的大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心里也不禁暗叹,倒也不失是个好汉,拱手施礼说“久仰、久仰。”
洪辅臣也拱拱手,算作还礼,说道“你就是张作相?久闻大名。”
金寿山笑着说“洪大哥本来正准备去八角台拜会雨亭,没想到在这里却遇上了几位,看来大家真是有缘分埃”
这话听到张作相耳里却十分难受,干笑两声还没开口,张似飞却忍不装金寿山,大家都是明白,也别耽误时间了,把汤二虎放回来,大家面子上都好过。”
金寿山嘿嘿一笑却不说话,转脸看着洪辅臣。
“这位是……”
“他是张似飞。”金寿山连忙说。
“哦,听说你和汤二虎是张作霖麾下两员猛将,今天一见果然不错埃”洪辅臣并不着急,缓缓的说“说到汤二虎,他可不够江湖道义,要不是命大,恐怕今天我们的脑袋已经没了。”
“那这件事你看怎么办呢。”张作相拉住张似飞,也缓缓的说。
“很简单,让张作霖来田庄台,我立刻放人。”
“这个有些强人所难吧。”张作相冷冷说。
“我看并不难啊,这件事是汤二虎不对在先,我们却没动他半根手指头。再说他受了伤,也不宜马上长途跋涉,你们放心,他在这里一切都好,我以人格担 保,他要是出什么事,尽管找我。”
“我们大队长要是不来呢。”张作相盯着洪辅臣一字一字的说。
“不来?”洪辅臣也一字一字的说“那就请汤二虎在我们这里住着好了,直到雨亭来为止。金寿山,你不会心疼多一个人吃饭吧。”
“嘿嘿,二虎兄弟住在我们这里正求之不得呢,我们是老相识,正好叙叙旧。”金寿山阴笑着说“我还真舍不得他走。”
张似飞再也忍不住,“忽”的站起来,拔出手枪高声骂道“他妈了个巴子,今天要不把二虎放出来,老子就和你们拼了。”
金寿山嘿嘿干笑了两声,阴森森的说“现在有些人就是嘴上好汉,真要是动起来,就是个缩头乌龟。”
张似飞哪里经得起这么相激,这些天一直担心汤二虎的安危,到了田庄台以后处处受制,刚才又攒了一肚子火,嘴里大骂“他妈了个巴子,老子就让你看看。”抬起手来就是一枪,在他旁边的张作相听金寿山说话,心知不好,连忙把手一抬,把张似飞的胳膊架起来,子弹飞上了天,并没有射向金寿山。
金寿山激怒张似飞,早有准备,见他向自己开火,马上往地上一趴,结果对方的子弹射向天空,反闹了个没趣。
枪声一响,在外围布防的邹芬不知发生什么事,一声呼哨带人冲了过来,还没等他们明白,就听周围喊声大作,从四面八方涌来几百人,为首的正是阚朝玺,瞬间就把土地庙围了个风雨不透。
金寿山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尘土,嘿嘿一阵冷笑:
“看你们今天还能往哪跑,特别是那个喜欢说话的小张宋。”
细小的眼睛中射出两道凶光,盯着拼命往后躲的张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