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作霖看到醉醺醺的汤二虎和满嘴流油的张宋回来,气得差点一人给一枪。
张宋机灵,连忙推出张子云,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队长,张先生听说我们去投奔冯麟阁冯当家的路过八角台,非要亲自拜访您。”
张作霖听说这个中年人是八角台头面人物张子云顿时转怒为喜。
张宋机灵,张作霖反映更快。
“张先生,久仰大名,本来应该我到您府上拜望,不想您却屈尊,惭愧,作霖这厢有理了。”说着,张作霖屈身下拜,就要给张子云跪下。张子云连忙伸手相扶,说道“张队长这是干什么,想我不过是一个土财主,能见到张队长这样英雄人物,那是我的荣幸。”
“张先生太过客气,八角台的张子云我在赵家庙也听说过,只要一提您的名字都要竖起大拇指,那是一等一的人物,我是个粗人,最羡慕的就是您这样的学问人。”
张宋站在一边听两个人说话,心中好笑“这两个人本不认识,但你捧我,我捧你,交情好像八百年一样,这份本领当真厉害,看来我还要学上一学。”
张作霖和张子云客气一番,就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说起来没完没了,似乎说不完的贴心话。
汤二虎早就找地方睡觉去,张似飞听的不耐烦,出去哄张学良玩去了,只有唐风好像没有知觉,仍然默默站在那里,好像木头人一样,在旁边苦心学习的张宋真想上去掐他一下,看看是不是睡着了。
两个人都各怀心思,却谁也不道破,都想让对方先把底牌亮出来,现在考验的就是两个人的耐性,一面着急,一面还不能冷场,开始抱学习态度的张宋听的也烦了,毕竟年纪尚小,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还不能完全明白。
“张队长不在赵家庙怎么会来到八角台呢?不知有何贵干。”
“唉。”张作霖见张子云忍不住提了正事,感觉也没必要继续斗下去,否则真要把这个八角台的重要人物惹恼了,那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于是先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金寿山和董大虎趁我不备,偷袭赵家庙,弟兄们死伤惨重,如今就剩我们几个。”
“这两个混蛋实在可恶。”张子云怒声说道“江湖闯荡首先讲一个‘义’字,可这两个人竟然违背江湖道义,他日必定遭到报应,他们早就垂涎八角台,今天赵家庙,明天说不定就来打我们的八角台。”
“张先生哪里话,张景惠队长英勇善战,别人怎么敢打这里的主意。”
“哼。”张子云冷哼一声,却没接着往下说,把话题转到别处“那么不知张队长以后有什么打算?”
“如今我只能投靠冯麟阁冯大哥了。”
“冯麟阁?那倒是赫赫有名,是绿林中的头等人物,张队长投奔他的门下前途大有可为埃”张子云偷眼看张作霖不动声色,语气一转继续说道“但古人云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张队长也是当世豪杰,屈居人下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作霖如今正在落难,哪里还谈得上什么长久打算,过得一时是一时吧。”
“这是什么话。”张子云正色说道“乱世出英雄,现在群雄并起,正是有识之士大展宏图的时候。你虽然新败,可威名远播,提起赵家庙张作霖谁不知道,况且胜败乃兵家常事,古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张宋在一边听的心烦,什么一会儿天下,一会儿古人,这个人年纪不过三十多岁,怎么罗罗嗦嗦像个老头子,看张作霖和唐风两人听得如神,好像在听什么真经一样,张宋更感无聊,索性把注意力集中在张子云手上那个较大的戒指身上,猜测着这个截至是黄金还是钻石,如果戴在自己手上会怎么样。
张子云滔滔不绝,越讲越兴奋,越讲越高兴,感觉自己颇有诸葛亮羽扇纶巾纵论天下的味道,之乎者也,天下地上说得口干舌燥。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间隙,张作霖这才得到一个说话的机会。
“张先生见识不凡,对我推心置腹,这等厚恩作霖永世难报。如蒙不弃,我与你结拜为兄弟,时刻聆听教诲。”
不等张子云推辞,张作霖倒身便拜,一口一个大哥,头已经磕在地上,张子云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连忙伸手相掺,张作霖说道:
“今后小弟为大哥之命行事,谁要对大哥不利,便是我最大仇人,只要大哥一句话,赴汤蹈火作霖也在所不辞。”
张子云说了半天实际上就是等这句话,作为八角台商会会长,在附近实是头号大财主,前几年也正是在他的筹划下成立了保险队。可最近发现那个张景惠越来越看不起自己,不拿自己当回事,成天在那些弟兄里面厮混,这让张子云很不高兴,那些商人们似乎也都有事没事就往张景惠那里去,讨好他希望保护自己的财产。
就在今天一大早,张子云本想去找张景惠,让他派几个人去保护自己家,可那个豆腐匠却口口声声说什么人手紧张,实在没办法,搞得张子云大怒,狠狠吵了一架,路上巧遇张宋,后来见到张作霖,心念急转,不如把这个张作霖拉到八角台,让他和张景惠形成对峙,这样得到好处的只能是自己。况且他刚刚大败,这个时候自己帮他,一定心存感激,必然实心实意听话。就算是日后不听话,他在本地也不像张景惠根深蒂固,除掉他还不是很容易。
至于那些追兵更没什么问题,就算金寿山和董大虎胆子再大,哪里敢惹冯麟阁,只要冯麟阁努努嘴,他们两个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如今张作霖认自己当大哥,再加上更才那些话,张子云确认,这笔买卖无论如何,最大的赢家必是自己。
张作霖此时正愁没处投奔,冯麟阁的确是自己进入绿林的引路人,但多年不见,冯麟阁愿不愿意为自己和洪辅臣作对,这很难说,见张子云主动留下自己,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目的相同,都感到满足了心愿,得意到极点,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两个人就要商量具体步骤,张宋很知觉的退出门外,张作霖却让唐风门外把守,任何人不得入内,这让张宋心里酸溜溜的,这个木头似的的唐风究竟哪里好,竟得到那个张作霖如此信任。
张宋感到很无聊,去找张似飞?还是算了,那个家伙老是看自己不顺眼,还不如到外面走走。
八角台是个大镇子,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街道边到处都是做买卖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站在那里,正卖力吆喝,那糖葫芦鲜红欲滴,又圆又大,看看山楂上的糖,让张宋留连忘返,摸摸口袋,却干净的好像刚刚大扫除,一摸见底,舔舔嘴唇,咽下口水,眼巴巴看着,期望那卖糖葫芦的走神,他好上前拿上两根。
卖糖葫芦的长时间生意不好,逐渐懒惰下来,和旁边小贩聊起天来,张宋心头大喜,认为机会来了。
若无其事的走上前,趁那人扭头,火速抽下一个糖葫芦,撒腿就跑,正聊天的小贩连忙提醒,卖糖葫芦的人大声叫喊着从背后追来,张宋死死攥紧着糖葫芦,腿部加力拼命跑起来,仗着身子矮孝灵活,在人丛当中东钻西绕,渐渐拉开距离,那卖糖葫芦的担心生意,追了几步便放弃了,只是在那里破口大骂,自认晦气。
也不知跑了多久,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转头看看哪里还有卖糖葫芦的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往四周看发现竟然已经跑出镇子,张宋也不着急回去,在路边找了个石头坐下,细细品尝起糖葫芦来。
伸出舌头添一下,凉凉的、甜里带着一点酸,张宋心情大好,蹲在一边开始享受战果。
没吃几个,就听路上一阵马蹄声。
这是通往八角台的大路,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张宋起初并没在意,但马蹄声在身边停下来,引得他抬眼观看。
只见面前有几匹高头大马,为首的一个身材修长,满脸笑意,正打量张宋。
张宋见是这个人,顿时头皮发麻,吓得糖葫芦都掉在地上,马上这个人正是董大虎的军师李千载。
上次他用钱引诱张宋出卖张作霖,结果张宋在银子和小命中间选择了保命,从而骗走他们,这个李千载却吝啬的出奇,竟然又将银子收回。
如今在这里见到,实在出乎所料。
上次被张宋瞎指方向胡追一气,可追了半天也没追上,李千载感觉事情不对,和董大虎领人回来,结果在路上巧遇张作霖等人,双方几次激战,可后来却失去了踪迹。
李千载分析附近有个大镇八角台,无论去哪里,张作霖只能通过那里。
可八角台的张景惠手下也有几十个人,现在实在不必得罪他,所以李千载决定先来探探风声,董大虎和金寿山率领大队人马在后面听消息。
刚进镇子,就看路边的吃糖葫芦的小孩眼熟,待小孩抬头,糖葫芦掉在地上,李千载猛地认出,他就是那个指路的小孩,在几次和张作霖的激战当中,还见到他和张作霖在一起,当时李千载就暗骂自己蠢货,还号称什么军师,竟然被一个小孩骗了,现在见到他,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张宋更是害怕,要不是两腿酸软,现在早就落荒而逃了。
“李,李大哥,真是巧,巧埃”
“嘿嘿嘿,嘿嘿嘿,为了找你,我可天天吃不下睡不着,连做梦都想着你,今天终于见到了,我真是太高兴了,你呢?是不是也很高兴埃”李千载笑眯眯的,丝毫不带怒气,仿佛大人对待一个淘气的孩子。张宋听到耳朵里,却完全不是这种感觉,看着这张笑脸,他感到一股寒气从心里升起,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是啊,是啊,李大哥等一会儿,我去买点酒肉,给您接风……”
没等张宋说完,李千载一把抓住,嘿嘿笑着说:
“别走啊,咱们得好好聊聊,前几天看到你在汤二虎马上,我那个担心啊,那人那么粗心,把你从马上摔下来可怎么办。”说着,李千载从腰里掏出手枪摆弄“万一子弹打歪了,打中了你,那我得多心疼埃”
张宋看见黑洞洞得枪口在眼前晃动,这么冷的天气,脑门上却满是汗水,李千载仿佛没看见,仍然笑眯眯的说道:
“小朋友,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叫,叫张宋。”
“哦,张宋,很好听的名字。”李千载和气的说着“那么你告诉我,张作霖是不是在八角台?千万不要再想骗我,我最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在,他在八角台,还有汤二虎、张似飞,我绝对没撒谎。”张宋连忙说。
李千载刚要问下去,路上飞来一匹马,马上的小土匪看见李千载在这里,连忙下马,凑到耳边说了几句,李千载皱皱眉头,悄声说“当家的和金老大都来了?”见小土匪点头,想了想,对张宋笑着说道“张宋啊,我带你走一趟,去见见我们当家的,不过他脾气不好,你千万不要惹他,他最爱吃炖小孩肉了,嫩的很埃”
“我的肉不好吃,再说好久不洗澡了,脏的很。”张宋吓得连忙说道。
李千载哪里肯听他胡说八道,一把将他夹到肋下,纵身上马飞奔而去。
张宋可遭了罪,身子被紧紧箍住,再加上马剧烈颠簸,一口气上不来,胸口发堵,眼前金星乱窜,刚想张口大骂,却灌了一肚子冷风,急气交加,意识竟渐渐模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宋感觉后背一痛,被人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摔却把憋在胸口的那团气给摔开了,顿时气血流通,仿佛一块大石头从身上拿走。
“他妈的,你们这群混蛋竟然拿老子当口袋,下次别落在老子手里,否则拿你们当粪袋。”张宋忘了身处环境,满心怨气,破口大骂起来,骂了两句,这才发现身处一个破庙当中,正中央坐着两个人,一个身材雄壮正是董大虎,另一个身子瘦小,但精明强干,不用说这就是金寿山。
李千载并不理睬,对董大虎和金寿山说道“二位当家的,这小子叫张宋,他始终跟着张老疙瘩,具体的事可以问他,不过这小子很滑头,打一顿能说一点。”
张宋此时已经清醒过来,对于张作霖等人死活并不放心上,倘若能换回自己平安,甚至能带着董大虎等人攻进八角台,可见李千载笑里带刀的样子,心里打鼓,就算是实话实说自己这条小命能不能抱住还两说。
“二位大哥。”张宋拱拱手,多日和张作霖等人相处,知道对待这些人并不能一味服软,那样的话让他们看不起,适当时候充充好汉,也有好处。“如果你们认为自己连我这个小孩是说实话还是假话都听不出来,那就随便来吧,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张宋嘴上说的硬,心里却怕到极点,暗中想到“二十年后老子长大,自然是条汉子。”
听了他的话,董大虎哈哈大笑,对李千载说道“千载,你太小心了,我纵横江湖几十年,难道连一个小孩子的真话假话还听不出来吗?”
李千载狠狠瞪了一眼张宋,心里后悔宁肯不要情报,也应该在刚才把这小子宰了。
董大虎接着说道“张宋,那你说说张作霖在八角台干什么呢?他有什么打算。”
“他在那里等人。”
“哦?”董大虎微微一愣,说道“等谁?”
“好像叫冯什么阁。”张宋装作记不清。
“冯麟阁?”董大虎脸上变了颜色。
“对对,是叫冯麟阁。”张宋连连点头。“还是董当家的学问大,老(张宋本来想说老子,说到一半却没敢说出口)……老实说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听张作霖他们说,那个冯麟阁是张作霖进入绿林的引路人,两个人交情不一般。前几天在逃亡的路上遇到冯麟阁的手下,他听说事情经过很生气,他说要回去禀报冯麟阁,然后发兵帮忙,他们约定在八角台见面,所以我们住在这里没走。”
董大虎脸上变了颜色,背后支持他的洪辅臣虽然实力雄厚,但也不敢和冯麟阁正面冲突,现在听说冯麟阁要插手,就算是他和金寿山绑起来,也不够冯麟阁一打的,不由他不紧张。
一旁眯着眼睛始终没说话的金寿山上上下下打量张宋,冷笑一声,忽然厉声说道:
“张宋,不要撒谎了,是不是张作霖跑到八角台无处可去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若是旁人必定吓成一团,胆子小的当场就会吓晕过去,可张宋这个人若是胆子小时比耗子还小,若胆子大时,天塌了都不怕。现在关乎自己性命,一句话不对就可能把脑袋丢了,此时不要说把老底揭穿,就算张景惠当场跳出来,他也能面不改色的编下去,这可是他多年撒谎的经验。
穿越以前骗老师、骗家长、骗邻居,深知撒谎最怕别人一诈就露馅,只要镇定,那对方也会怀疑自己的观点,继而相信编的假话。
董大虎头脑简单,只知道杀人放火,把眼一瞪,骂道“小兔崽子敢骗我,来人,把这小子给我剐了。”
本来突然听到金寿山揭穿自己,有些乱了分寸,恰好董大虎威胁,脑子冷静下来,把害怕给遮了过去。
“这位大爷,您这可真是冤枉我,青天白日,这么多英雄好汉,我怎么敢撒谎,现在那个张作霖还有什么蹦头,要兵没兵,要钱没钱,我凭什么还要为他卖命,再说了,我如今就在各位手上,只要你们手指一动,捏死我还不和撵死蚂蚁一样,我至于宁可不要命,保护那个小个子吗?小的才7岁,千万不要杀我,呜呜……”
说着,张宋竟然哭起来,这哭倒不是假的,一大半是被吓的。
“你还不承认?”金寿山仍然眯着眼睛说道“既然冯麟阁肯帮忙,那么张作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反而冒着被追到的风险留在八角台?嗯?”
张宋仍然在呜呜哭着,脑子飞快旋转,毕竟瞎话是临时编的,不至于那么圆滑,如今竟然一时找不到什么来圆谎。
旁边早就不耐烦的李千载怎么肯失去这个时机,狞笑掏出匕首,揪住张宋。
“小兄弟,你是想先割胳膊上的肉,还是大腿上的肉?”
刀在脸上擦着,张宋感觉脸上凉凉的,裤裆里也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