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一行五六十人,个个驾驭着彪悍的马驹,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也有几人扛着土杆枪。如此规模下山作恶还是头一遭。他们从山上冲下来,如同国画大师在白宣纸上泼墨一样,这一群着装以黑色调为主的土匪瞬间划破了这片白色原野。他们呼号着,似乎在呵马,又似乎向这一队花队叫嚣。
跟着花队的圆圆一看就明白了一切,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一点一点挪向花队,想看个究竟。
花队见状,立马慌乱神。讽刺的是,最先跑的是最后那两个手持佩刀的大汉。“干啥玩意儿啊!混口饭吃嘛!不用赔命吧!”他们边走边狼狈地叫到。那些奏乐的也怕得聚在轿子周围,和四个轿夫围在一起,伴着轿子。唯一镇定的也就那几匹拉嫁妆的马了,它们看着远处而来的马群,定是因为遇见同类而兴奋吧!
“朵儿!咋了?”新娘不再娇滴滴地哭泣,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姐,没事儿,就是土匪,他们一般不杀人,就是抢银子,反正嫁妆也不值几个钱,都给他们就是了。”不得不佩服朵儿的镇定啊!
“哦!这样啊”新娘有点抖说。
“都都别慌!有本本少爷在!”夏少爷此时已跳下马,猫在轿子后面,双手撮着轿子的红布,露着半个脑袋叫到。
朵儿白了夏少爷一眼,挤到轿子前面,回头说:“姐,不怕,不管发生什么,朵儿都陪着你!”接着又补充说,“不像某个白眼狼!”
势不可挡的土匪已然将这一群人包围。领头的是个留着八字胡的,有点肥的凶汉。不像其他土匪穿一身破棉裤棉袄,而是一身典型清末中国的长袍马褂,头上的帽子也是典型的封建式的圆帽。帽子的正前沿还镶了颗绿色翡翠,熠熠生辉。
“夏少爷,久仰了!”土匪头领双手包在一起,抬到胸前,行了个封建式的作揖礼“鄙人李坤,排行老四,人称李四爷。久闻夏老爷虎父无犬子,今日一见,乃得闻教啊!”
出于对土匪头儿的好奇,圆圆悄悄匍匐靠近。
“久仰久仰久仰啊,呵呵”夏少爷战战兢兢地从轿子后面出来,恭维道。
“不知今日夏少爷大喜,一时没带见面礼,不如”李四爷用左手中指捋了捋八字胡,“不如到寒舍一聚,让鄙人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不不了,呵呵,您您忙吧呵呵”夏少爷两手握在一起,自然下垂,摆在身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那怎么能成,来人呐!”
“在!”
“请夏少爷到寒舍一聚。”
“是,”几个跟班的走到轿子边,“夏少爷,走吧!”说着那几个跟班的就把夏少爷拖出来了。
“哎!哎!哎!你你们干嘛?啊?干干嘛?”夏少爷惊恐地喊道。
“不会讲话就不要讲嘛!”几人狠狠地把夏少爷拖到李四爷面前。
“大当家的,人给您带来了!”
“嗯!”
“住手!”一声女儿声刺破喧闹,“你们要钱就给你们,今儿是夏少爷和我们家小姐大喜的日子,你抢人算什么!”
李四爷连同那几个跟班的一惊,“哟!小姑娘,怎地,跟爷玩儿玩儿!啊?哈哈哈哈!”其中一个跟班的调戏道。
“二子!不得无礼!下去!”李四爷下了马,很是诧异地走到朵儿面前,“小姑娘,刚才你喊的?”
“就是本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你管我!”
“成,成,不说也罢!”
“我叫朵儿。”
“就一个字儿?”
“啊,就一个字儿。”
“你爹还真会给您取名儿啊!”
“我没爹!”
“那你娘取的?”
“我也没娘!”
“嘿!这是咋整的?没爹没娘,你他妈从石头缝里蹦的哦?”
“你少骂人!”
新娘子耐不住性子了,小声嚷道:“朵儿,行了!你别跟他斗嘴了!”
“哟!我倒是忘了,轿子里还有一位呢,怎么着?也想跟我上山?”
“不行!”朵儿冲要去掀开花轿的李四爷喊道,“把你那脏爪子拿回去!”
李四爷凶狠地看了朵儿一眼,“小姑娘,你还真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点也不知道尊敬长辈啊!”
“谁说我没爹没娘!王老爷收留我的时候,我就认他当爹了。”朵儿倔强地说。
“什么?王老爷?你们从京城来的?”
“是又怎样!”
“你说的王老爷是隆威船局的掌柜的王富贵?”
“没错!”朵儿得意地说,以为有了撑腰的。
“大壮,二子,把夏少爷放喽!”
“当家的,为什么呀?”一个健壮的汉子说,他应该就是李四爷说的大壮吧!
“你他妈怎么这么多废话呢!叫你放你就放,费什么话!”
“今儿算你走运!”另一个较瘦的人说,他就是二子,还边说边推搡了夏少爷一下。
夏少爷一个趔趄栽回了人群。
朵儿看着这些,更是得意极了,心想,“想不到我们家老爷这么有派头!”
“弟兄们,把这丫头绑了!”
“是!”
朵儿直接傻了眼,“什么?我?你们你们”在李四爷的召唤下,大壮他们几个不管三七二十一,挤进聚在一起的花队,硬硬地把朵儿撕了出来。
“想不到,我李坤偷鸡倒撞上了凤凰,天意啊!小姑娘,你干爹可比夏家有势多了,我绑他,还不如绑你呢!”李四爷又用中指和大拇指捻了捻八字胡。
“姐姐姐姐”毕竟是个女孩子,朵儿刚才强势的样子荡然无存,她近乎哭喊着叫出来的。
“小姑娘,委屈你了,我们也得过年啊,你就是我们的年货啊!呵呵,叔叔会好生招呼你的,别怕,哦!等你干爹送银子来,爷立马放人!”李四爷吊儿郎当地说。
“含(拟声词)我不!我不!”
“住手!”新娘子一下从轿子里钻出来,一把把盖头拽下来,“你们要绑,绑我!”
“嘿!他娘的,今儿是咋了,怎么这一个个的娘们儿一个比一个狂!”李四爷有点儿火了。
“我是王富贵的亲生女儿。”新娘子说。
李四爷诧异地走近新娘子。站在他面前的是个个儿不高的女人,头上别着发簪,几颗刘海微微盖脸,小小圆圆的眼睛,不是很严的嘴唇遮盖不住微露的门牙。她身着红色金边儿的旗袍。分外显眼的是她那双小脚。
李四爷盯着她半天没说话。
“头儿,头儿!”
“啊?啊?”李四爷回过神来。
“绑谁啊?”
“绑”李四爷也拿不定主意,“等会儿。”
“你说你是王富贵的亲生女儿?”
“是啊,我是新娘,你怎么当的土匪,不绑我绑伴娘!”
“行啊,就你了。”李四爷不屑地说,“弟兄们,带上这娘们儿,走人!”李四爷又冲夏少爷说:“告儿你爹,要人的话,老规矩!叫他连去年的份儿一带捎上!”
无奈中,新娘跟着李四爷走了。留下哭泣的朵儿和呆呆的夏少爷。一行将近二十人队伍,一个敢站出来的男人都没有,如今,还是因为一个弱女子大家伙才得救。更可恶的是,还有两个跑了,还是护卫的!
圆圆一见事情完事儿,那一群土匪朝自己藏的方向走来,一下子慌了神儿。“妈呀!这可咋整啊?李长圆啊,李长圆啊,你说你来凑什么热闹啊!”圆圆此时懊悔不已,面对一片只有几丛杂草的莽原,连个藏身的地儿都没有,他欲哭无泪。
“喂!”新娘子柔弱地叫道,“你不是让我走着去吧?”新娘子被双手绑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在马鞍上。
“你累了?”李四爷回头问。
“你说不会委屈我的。”
“我们当家的说的是不会委屈那个丫头,她呀比你嫩,你都老女人了!”一个小弟说。
还没等新娘子发话,李四爷就应了一句,“二子,你闭嘴!”接着他又冲在他右边走的人说,“兰兰,你下来。”
“为什么呢?”虽然那个叫兰兰的大汉是个男的,但除了名字是女孩儿的,连讲话的强调儿都像女人。
李四爷一句话不说,面无表情地瞅着兰兰。
“知道了啦!讨厌!”兰兰任性地从马上翻下来,“给!”
“能爬上去吧?”李四爷问新娘子。
“不用这样吧,路很远的,你咋能因为个女人让你兄弟受苦呢!我自己又不会骑马。”
“就是啦!”兰兰嚷道。
“那你想怎样,你总不能让我驼着你吧!”
“哈哈,好啊!”
“你这女人还挺有意思啊!上来吧!”李四爷一把把新娘子拉上马。
新娘子和李四爷共骑一匹马,可一点都不觉得不自然。
“你叫什么名字?”
“花儿。”
“这名儿好,你妹妹叫朵儿,你叫花儿。”
“当家的,有情况!”在最前面的人喊。
“咋了?”
“前面有个人!”
“干什么的?”
“不知道,正往集子跑呢!”
“大笨!把他抓回来!”
“是!”一个长着方脸的,皮肤黝黑的土匪抡着绳子驰马而去。
不用猜就知道那是圆圆。两条腿儿哪儿有马蹄子快啊,虽然已被追上,圆圆依旧坚持不懈地狂奔。大笨一见到这个疲于奔命的狼狈汉就想整他,他故意慢慢悠悠地跟着,想看看圆圆能跑多远。
“哎呀妈呀!”圆圆一头栽倒在雪里,“你他妈存心玩儿我!”
“跑啊!咋不跑了?啊?”大笨冷笑。
圆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管躺在雪里大口大口地喘气儿。不久,大部队就来了,他们一起凑上来,围成了个圈。李四爷从人群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