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了,篝火也燃烧殆尽。三五成群的鬼子依偎在一起睡着了,金田太君睡在了一个厚厚的垫子上,身上盖了个毛毯,打着哼哼的呼噜。翻译也靠在一棵树上假寐。圆圆也困了,可人家都铺了东西睡,圆圆还是得睡在雪窝里。这儿肯定是没法睡啊。
其实圆圆挺有心眼的,虽说有点墙头草的感觉,但他又有了怪招跑。可是他又怕的要死。他寻思,以前听出远门的说,鬼子向来没人性。抓来俘虏就砍了,还扒皮,有时也剜眼珠。更有甚者,还活埋,或烧死。圆圆想到了俊儿被烧死的前夫,一阵火气,只想剁了鬼子,虽然他不知道是鬼子还是军阀干的,但他还是看鬼子不爽。想到了俊儿,他就想到了女人。据说,鬼子还孕妇,把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娃子剖出来。圆圆更火了,这又使他想起了他死去的孩子。这下,圆圆可下定决心了。
“鬼子要上了双头寨,那还有好?李四爷那帮土匪,就指着大刀过日子,枪杆子也没多少,这要是遇上这百十口鬼子,不死光才怪!而且,那夏家新媳妇还在寨子里,要是叫鬼子撞上,那还了得?非给作践了不可!”圆圆想。
圆圆这人其实有点奇怪,说他有骨气吧,他还窝窝囊囊的,你说他是个懦夫,他还挺有正义感。这不,他正蹑手蹑脚地离开营地。
圆圆先是在地上爬,一点点挪,夸过一个鬼子的大腿,又摱过一个鬼子的头,离远了那几个鬼子,他又绕过另一堆靠在一起的鬼子。刚要站起来,一个鬼子翻了翻身,吧嗒吧嗒嘴,又打起了呼噜,圆圆吓得赶忙定在那里,等鬼子鼾声大了才继续挪步。他又往前走,就差几步就出营了,可圆圆不小心踢到了支撑在火堆上的锅架子,火早就灭了。圆圆一下扑进火堆里去接,还好,声音不是太大,没人听到。他甚是万幸,得意极了。那种快脱离危险地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啊!
圆圆这人其实挺倒霉。“啪!”圆圆踩断了被他踢歪了锅架子。
“何か?”(什么?)金田一下坐了起来。
被金田这么一叫,周围的鬼子也惊慌地醒了,以为什么危险来了。
“太君!他要跑!”翻译一时忘了说日语,大喝道。
“他娘的!”圆圆见势不好,撒腿就跑。那狼狈样儿,和那次躲李四爷是一样,不,应该更狼狈。圆圆知道,土匪做事是有规矩的,但鬼子无常啊!
“あなたのこのばか!”(你这个混蛋!)金田急了,掏出枪就是一枪。
枪声回响在山林,惊醒了整个鬼子的部队,也惊动了双头寨的土匪们。这一枪没打中,金田紧接着又是一枪。
“妈呀!”那颗子弹瞬间击中了圆圆的背。圆圆一下子倒下了,可圆圆马上又反应过来,“不疼啊?”他连滚带爬又起来了,拼了老命往山顶跑。
鬼子顾不上收拾营地,百十口子呼号着向圆圆追去。
“止まります!”(站住!)鬼子们喊着。
寂静的连云山瞬间变得躁动不安。除了人声,熟睡的野雀也被惊醒,扑动着翅膀,与嘈杂的人声交相呼应。
借着夜的黑暗,圆圆向双头寨跑去
“爷!不好啦!”
这里是李四爷的老巢双头寨。夜色下的双头寨异常诡秘。如名所言,整个山寨分为前后两部分,而且向外突出,被尖尖的山顶挑着,活像一个山怪的头颅。
前半部分是个大院,两旁各有一排平房,小弟们都住在那里边。院子的前边是座高高的山门楼。后边是个大厅堂,里面较为空旷,像是个集会的地方。穿过厅堂就是山寨的后半部分后院。
后院比前院稍小点儿,两侧也是两排房子,不同的是,这里的平房比较新,房间也明显比前院少。后院的正中间有个大水池,这恐怕全寨的水源了。再往后是一个类似城隍庙的建筑,这是全寨最奢华的房间了。它不是很大,但却高高耸立,因为它的底座很厚,要爬上二三十台阶才能上去。即便是在夜色下,那几根红色的立柱也依然夺目,黄色的琉璃瓦与青色月色让这个庙宇显得几分神秘和恐怖。
守夜的听到山下传来了枪声,惊慌地冲进后院,梆梆梆地敲李四爷的房门,“爷!爷!不好啦!不好啦!”
李四爷的房间就在后院两排房子的左侧,守夜的喊完话,里面就亮起了灯。
“咋了?”李四爷也慌慌张张地披了个褂子出来了,“咋了?”
“爷”守夜的跑得太急了,气喘吁吁,“爷,我听到下边儿有枪声!”
“打猎的吧?天黑前我也听到了。甭管他,我当是啥事儿呢!”李四爷不屑地说。
“爷,可是我刚才听到不止一声枪响,还有一大群人号呢!”守夜的慌乱地说。
“有有这事儿?”李四爷脸色变了。
“是啊,一大群人号啊!”
李四爷有点怀疑,“你你真没听错哦?”
“那还有假!不信您跟我到前寨看看!”守夜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人群声时隐时现,而且越来越大。
“爷!您听!我没骗你吧!”守夜的拍着大腿说。
李四爷定神细听了一会儿说:“传我令!叫寨里兄弟都他妈起来,抄上家伙。”
“是!”说着,守夜的跑了。
李四爷也赶紧回房,穿好了衣服,捎上了两把驳壳枪。出来房门,他直奔偏房。
“开门!开门!”李四爷狠狠地敲偏房房门,“快点儿!”
“怎么了?”新娘子花儿在房里说。
“你他妈快开门,要不然我撞了啊!”
“你干嘛!”花儿猛然打开房门,衣衫有些凌乱地出来,“大晚上的呢!干嘛!”
“我他妈剁了你!”
“你吼什么!”
“瞧你爹干大好事!”
“我爹咋了?”
“你爹他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什么规矩!”
“拿钱赎人,一人来送!他可倒好,趁着夜色,好几十口子上山,摆明着要平了我双头寨!”
“什么?”
“你听听,这外面喊得比狼嚎还响,摆明着叫嚣嘛!”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爹。”
“他!夏家能有这胆儿?敢上我双头寨闹?”
“不会的,我爹做事谨慎,不会放着我的命不管,他不会来硬抢的!”
“亏我好水好茶的伺候着你,免得毁了我李坤的名声,说我这当家的不懂规矩。可你爹倒好,湖了呀!啊?有种!敢跟我李坤翻牌!”
“你你要干嘛?”
“我干嘛?你说我干嘛?”说着,李四爷撕着花儿的衣服就往拽,一直拖到前院。
“你放开!你放开!”花儿阵阵挣扎。
“你他妈闭嘴!”李四爷拖着花儿像拽了个小孩一样,也难怪,花儿特矮,又是个女儿家,怎么能敌得过一个老爷们儿。
“兄弟们,都给我上前门楼子上,把咱那几杆枪都给我架上,从京城来的干事可不好惹,个个手里都有土把子(枪)!”李四爷朝从房里出来的兄弟喊。
而寨外枪声越来越响,人声更大了。
“哟!这爷可没这么慌过啊!”大笨说。
“你懂什么!咱们和别的地儿比起来还差一截呢!你没听爷说吗?京城来的干事不好惹!个个都有土把子!”二子说。
“到底是什么事嘛!人家还在睡觉了啦!”兰兰揉着眼凑了过来。
“你说,这王老爷能这么快来?”另一个土匪说。
“不会了啦!哪里有这么快!”兰兰捻了个兰花指,甩手道。
“哟!那夏老爷也不能有这本事啊!叫来这么多人!”大笨说。
“我就不明白了,不是夏老爷就是王老爷,夏老爷没这势力,王老爷有吧但干哈把闺女嫁给夏家那个兔崽子啊?”二子问。
“阿嚏!”在睡梦中熟睡的夏少爷狠狠打了个喷嚏,翻了翻身,“花儿…花儿…”又睡着了。
再回到双头寨。
“肯定是钱呗!”兰兰说。
“你放屁!那王老爷会把自己闺女卖喽?”另一个土匪说。
“就是,虎毒不食子,谁不心疼自己的娃!”大笨附和道,转而看见二子不语,就接着说,“你说是不?二子!”
“二子!”兰兰也看着二子不对劲。
“我的娃我的娃”二子自言自语。
“想啥呢!”大笨拍了二子一下。
“啊!啊!”二子回过神来。
“你们他妈啰嗦什么呢!赶紧给我滚过来。”李四爷见兰兰他们凑堆,骂道。
“这就来了啦!”兰兰地说。
大笨和二子也跟了上来。
整个山寨六十来口子人全都上了前寨,前门楼子上点起了火把,整个山门被照得特别亮。门楼上十多个兄弟架上土枪,对准上山寨的路。下面好几十号人提着大砍刀,守在门里边。李四爷则拖着花儿上了前门楼子,等着他以为会出现的王老爷出现。
“等你爹来,你他就给我使劲喊!”李四爷恶狠狠地冲花儿说。
“还指不定谁来呢!你傻呀!我爹在京城呢,就这两天他能来啊?光去报信也得一两天吧!”花儿挣脱了李四爷。
“闭嘴!”李四爷半蹲着,双手紧紧攥着驳壳枪。他双目尖锐,同额头上的汗滴一道反射着熊熊的火光。
“你就这么怕啊?”花儿试探着问。
李四爷瞅了花儿一眼,没理她,但突然反应过来,“我怕?呵呵,我我怎么会怕呢!”
啪的又一声枪响,李四爷立马缩到了土楼子(城门上方高出的掩体)下边。
花儿笑了,“还嘴硬!”花儿蹲下“没事儿,要真是我爹,我叫他不杀你!”
“去去去!”李四爷尴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