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邓大彤回到淮扬郡。
“大人的再造之恩,在下永生不忘,今后,只要大人一句话,水里火里,在下绝不皱眉。”邓大彤见到周世平,便跪下了。
周世平好不容易安抚了邓大彤的情绪,听他讲述详细情况。
原来,邓大彤随着两名监察御史首先到了京城,见到了周世平的父亲周元凯,周元凯问清楚详细情况后,派出监察御史,随同邓大彤去调查。事情本来就简单,当初的案卷都在,监察御史调来案卷,首先找到那名掌柜,朝廷来人了,掌柜哪里还敢说瞎话,原原本本将事情经过讲了,并且指出了当初不准自己作证的人,随后,监察御史找到了牢头,问清楚情况,之后,直接找到知县,要求重新审理邓大彤的案子。
结果出来之前,监察御史征求邓大彤的意见,邓大彤早不是当年的愣头青、迂夫子,一口咬定是巡捕房捕快冤枉自己,蒙蔽知县,自己的事情与其他人没有关系。监察御史没有想到邓大彤如此会为人,和知县商议之后,将当初经手此事的捕快抓进大牢,然后将审理结果直接上报周元凯大人。
这样的小事情,在御史台来说,简直不算什么,很快,大理寺签署意见,朝廷批复下来,邓大彤恢复秀才身份,做恶的捕快免去所有功名,发配千里充军,知县昏聩,责令自省,罚俸禄一年。县衙要好生抚慰邓大彤,赔付邓大彤白银100两,以示安慰。
所有事情办完,已经是8月上旬,邓大彤千恩万谢,回家看望父母家人之后,直接来到了淮扬郡。
周世平微笑着等邓大彤说完,轻轻补充一句:“邓秀才怕是去了宣惠郡一趟吧。”
邓大彤身体颤抖了一下,起身再次跪下。
“在下的确有事情隐瞒了大人,在下原来存有黄金500两,这次去取回来,带回家乡,然后到淮扬郡来的,在下错了,请大人责罚,在下无任何怨言。”
“你没错,500两黄金孝敬父母,是应该的,你如果没有私自留下一些钱财,本官倒觉得不正常,你也要生活,快起来,本官并没有责怪你。”
周世平很满意自己的表现,邓大彤如今是死心塌地效忠自己了。
“邓大彤,如今淮扬郡有些事情,不过本官觉得你暂时不要留在淮扬郡,还是回家去,你是秀才,已经荒芜几年的学业,回去好好温习功课,参加后年的乡试,本官等着你的好消息。”周世平不需要狗腿子,需要有学识、有见识的人才。
“大人,在下希望能够追随,在淮扬郡,在下一样能够温习功课,参加乡试。”
“邓大彤,你还是回到家乡去,你坤元8年离家,离开父母多年,应该回去尽孝,一晃5年,有很多事情要做。这样,本官20日将回京城,届时你和本官一道离开吧。”
9月18日,淮扬城、德庆县的粮食大部分都入库了,其余几个县的情况亦不错,周世平召集州衙、各县知县,将所有情况梳理一遍,要求9月一定要将粮食赋税悉数收上来。同时,周世平安排了各县的县试在10月内完成,通过县试的童生,11月参加州衙的府试。关于整修官道事宜,由柳牧钧全面负责,各县配合,10月开始实施。周世平最后授权柳牧钧,自己离开的一个多月时间,州衙所有事宜由柳牧钧负责办理。
19日,周世平特意找到柳牧钧、蔡泽明、蒋义宏,叮嘱他们用心办差,不要误事,并指定蒋义宏暂时负责州衙官驿所有接待事情,不能得罪来淮扬郡视察的各级官吏。
20日,卯时,周世平带着一行人离开州城,赶赴京城。府兵营谭振指挥使亲自带领200府兵,跟随知州大人。至于周世平带来的周家庄的奴仆,悉数跟着回到京城,这次是周世平办喜事,他们一定是要跟着到京城的。
时间很宽裕,周世平可以慢慢走,只要30日前赶到京城,就不会误事。周世平不好意思打扰沿途的山南省官吏,大伙都知道周世平要成亲,见面了,恭喜之后,肯定是有表示的。不过想归想,如今淮扬郡名气大了,户部尚书韩益庭大人、巡抚匡思铭大人都去看了,沿途官吏早派人等候,见到周世平的队伍,赶忙迎上去。路过济开州,匡思铭大人、柴绍江大人、潘兴贵大人、孔胜林大人等都见到了,恭喜之余,少不了礼金。山南省境内500余里地,竟然走了6天。
离开山南省,周世平吩咐加快步伐,沿途晓行夜宿,尽量不麻烦官府,距离京城还有800余里地,路途中间再有耽误,就不能按时抵达京城了。
9月29日,酉时,周世平一行终于到了京城。
沿路,周世平都在考虑亲事,和郡主成亲后,究竟该怎么办。周世平考虑很简单,郡主在京城长大,成亲后,可以将郡主放置京城,自己依旧去淮扬郡当知州,两不干涉,这样,郡主就是再厉害也不怕,而且理由简单,淮扬郡远离京城,地处边关,安全方面没有保障,郡主万金之躯,岂可轻易赴险,自己是朝廷命官,当然不能害怕危险,要报销皇上。
周世平不禁为自己的安排洋洋得意,郡主的来信让周世平心有余悸,周世平感觉好笑,别人成亲都是欢天喜地,自己成亲却想着如何早日摆脱老婆。周世平同样为自己可悲,骨子里那种懦弱、逃避的思想依旧没有消除,想的不是如何去感化郡主、改变郡主,想的是如何逃避郡主。
周世平在京城购买的住宅位于京城南面,距离皇宫约8里地,已经属于京城的外围地带了。这是周世平要求的,一来他不愿意自己的房屋靠近皇宫,二来他不愿意显眼,喜欢清静的他早给青书说了要求,青书严格按照要求购买房屋,远离皇宫的外围地带,价格自然便宜些,住宅占地28亩,分为前院、后院、花园,大大小小房屋48间,其中前院18间,后院30间。
住宅已经整修,给人的感觉很好,周元凯已经搬到住宅里,占据着前院,后院留给周世平办理婚事。因为远离皇宫,周元凯为了每日上朝需要,购买了马车,每日早起,乘坐马车前去上朝。不过马车只能到皇宫外围,尚有3里地需要步行。
一家人见面,自然欢喜,周世平带来的人员众多,住宅内无法安置,只能在附近找寻客栈,待到众人都住下,已经接近亥时。
连续10日赶路,周世平已经很疲倦,吃过饭后便洗漱歇息了,如今周世平已经适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睡早起的作息时间,夜间不休息,唯有青楼、酒楼可以找到事情做,可惜,周世平无法涉足那些地方。
周世平很早就醒了,他没有立即起身,躺在床上,对于即将进行的婚礼,周世平感觉到麻木,他无法说清楚原因,4个年头了,恍如一场梦,夜深人静的时候,周世平常常以为是在梦中,前世的父亲母亲、妻子女儿的面容不断钻入脑海。现在的生活舒缓、平静,没有以前那么紧张,周世平只是想起以前才会有失落感。
周世平无法彻底融入现在,无法彻底改变自己,很多的沧桑、高兴、沮丧、荣耀、屈辱,永远不会消失,现在的遭遇,周世平多少有些不放在心上,他始终视自己是过客,也许,自己的终极任务是对古今的生活作出比较,看看社会的进步究竟对人有什么影响,抱着这种心态,周世平对一切都看得教为淡然。
周世平对自己的冷静感到可怕,那不是一种正常的心态,失去了生活的热情、失去了青春的活力,甚至失去应有的悲欢离合,还算什么生活,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这一刻,周世平真希望自己就是原来的周世平。
周世平的这些想法没有人知道,恐怕至死也不会有人明白。
卯时,周世平起身了,此时,父亲周元凯早已经离开家,上朝去了,对于新的住处,周世平还有些陌生,包括紫鹃姑娘,周世平起身时,紫鹃姑娘并没有立刻进入卧室为周世平穿衣梳头。
看着已经长大的紫鹃披着衣服匆匆进来,周世平忽然有了感动,待到紫鹃为自己梳头时,将紫鹃拉到面前,埋头紫鹃姑娘怀里,默默流着眼泪,在周世平心里,已经将紫鹃当作了可以信任之贴心人。紫鹃刚开始身体剧烈颤抖,感觉到少爷在流泪时,紫鹃忽然镇定了,不一会,周世平感觉到头发上有水滴,他知道,紫鹃也流泪了。
可以说,紫鹃是唯一有些清楚周世平感觉的人,每日里朝夕相处,紫鹃能够感觉到少爷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哀愁,挥之不去,但少爷从来不说原因,在外人面前,少爷冷静、睿智,但在夜深人静时,少爷看上去很软弱、无助,好几次,紫鹃忍不住想开口询问。今日,少爷居然哭了,紫鹃只觉得心里很痛、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