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夜,薛府。
薛元义懒懒地半躺在太师椅上,闭目沉思。良久,一旁的薛雁林恭敬道,“父亲作何打算?”这薛雁林乃薛元义大儿子,任职户部右侍郎。
薛元义捋了捋胡子,喃喃道,“如今朝政局势微妙,若我们偏向皇上,虽属道义,却不见得会得利。”
薛雁林急了,唏嘘道,“若皇上被太后废黜,那雁儿怎么办?”
薛元义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指,平静道,“年轻人就是急躁,不可取。”顿了顿又道,“你以为皇上与太后之间,谁的胜算多些?”
薛雁林怔住,仔细想了想,说不出话来。薛元义盯着他,突然笑了,犹如一只奸诈狡猾的狐狸,他淡淡道,“谁都没有胜算。”
薛雁林唏嘘道,“爹这是何意?”
薛元义分析道,“如今看太后那样子,怕是想立郁亲王为帝。皇上刚犯错,若太后废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理所当然,而郁亲王同样是皇子,有何不可?”
薛雁林点头道,“名正言顺。”
薛元义淡淡道,“太后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皇帝。”顿了顿又道,“如今皇上与太后的局势就犹如一条船,而我们就是船头与船尾的替死鬼。无论船头或船尾,若重量太重,那整条船都会翻,谁也活不成。”一脸深邃的睿智。
薛雁林小心道,“那怎样才能不翻船?”
薛元义闭目道,“现在还言之过早。”又突然道,“有一人便是这条船的定心丸。”
薛雁林想了想,唏嘘道,“爹可说的是南哲郡王?”
薛元义睁开眼来,眼神闪烁,“这人儿就是太后心上的一根刺,想拔,却不敢拔,若能得到这根刺,便可扭转乾坤,谁都要倒霉。”
薛雁林面露难色道,“这南哲郡王深沉得很,谁能拔得了他?”
薛元义突然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林儿,你还年轻,记住,切勿急躁。”说完便起身睡觉去了,待他离去后,薛雁林细细思索他的话中含义。切勿急躁?
一片深青色的竹林,竹林旁边有一条宽大的河流,岸上正坐着两个人,正是清明哲与郁亲王。他们在这里钓鱼已经钓了一个时辰了,可连一条鱼尾巴都没有看到。良久,郁微微浮躁道,“不如换个地方罢。”
清明哲瞥了他一眼,懒懒道,“随你。”就在郁刚搬到另一个地方时,清明哲就钓了一条鱼上来,郁又搬回原位,唏嘘道,“这鱼还会认人儿不成?”
清明哲慢条斯理地把鱼取下,又丢进了河里。郁不解道,“钓了一个时辰才钓到一条鱼,你为何又要放走?”
清明哲半眯起眼,突然笑了,一脸清冽的干净淡然。他淡淡道,“要懂得收放自如。”顿了顿又狡猾道,“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郁微微一怔,收放自如?他突然兴致盎然道,“何谓收放自如?”
清明哲把鱼竿插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上闭目沉思道,“若太后立你为帝,你又当如何?”
郁打了个寒噤,唏嘘道,“我可不想淌这趟浑水。”
清明哲睁开一只眼来,笑了,居然调皮道,“也得溅你一身湿。”
郁皱了皱眉,突然也躺在草地上,闷闷道,“我可不喜欢浑水。”
清明哲突然饶有趣味道,“这浑水摸鱼也还不错……”他一脸精明睿智,那张温润如玉般的脸庞上散发着惬意闲暇的悠然自得,仿若他就是这一池浑水中的鱼,若要捉到他,恐怕还得花些心思。
当时朝中局势甚为微妙,晋北王闵昆,晋南王闵石,魏武王闵甚,周武王闵如鑫与右丞相王希善暗自勾结,企图保住皇帝之位。
闵氏一族与父王之前的老臣们已经扭成了一条绳。只要母亲敢轻举妄动,便一触即发。而大将军何允与南哲郡王按兵不动,明哲保身。秦麟王,凤阳家族的大臣们也都绷紧了弦。左丞相薛元义静观其变,他是墙头草,两边倒。最重要的是,他把身家性命都押注在了南哲郡王身上。这就是朝政中的生存法则,若要立于不败之地,那就要慧眼识宝。
薛元义是聪明人,他曾对薛雁林说过,“虽说还不能肯定清明哲是刺还是宝,不过,跟着他转,总会没错。年轻人就是太急躁了,这皇帝如此,那些个王爷也是如此,那太后呼风唤雨了这么多年,又岂是一般的女人?”
这就是一个朝中大臣的生存理论。不过,薛元义确实精明,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仍然任职于丞相之职。是我留下他的,我需要用这种人来平衡朝政势力。而我更明白他是聪明的,看问题总比大多数人长远深邃些。若不然,当初母亲又为何会想法子来拉拢他?
汝宁宫。
宫慈正与郁下围棋,良久,宫慈懒懒道,“郁为何让着吾?”
郁微微一怔,小心道,“母后说笑了。”一脸软弱的害怕。
宫慈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突然道,“吾很可怕么?”
郁呆了呆,手中的棋子突然就掉了,似乎没料到宫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好半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唏嘘道,“母后这是何意?”暗道,伴君如伴虎。
宫慈淡淡道,“皇上见了哀家诚惶诚恐,你亦如此,哀家从不懂你们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顿了顿又道,“只有淮阳不怕吾,什么都说。你们都是吾的孩儿,可为何区别如此之大?”一脸深邃。
郁低下头,静默不语。因为他想起了清明哲的理论,该你沉默时,千万别吭声。直到许久之,时宫慈懒懒地抬了抬手,淡淡道,“罢了,别吓着你了。”待郁退下后,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郁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若赌注郁,会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