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她说,花朵是为了枯萎而盛开,人与人是为了分离所以相遇。
我学习不好,不知道这句话是否可以用来形容我们。
首先要和你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用自杀来惊吓你们。我只是在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第一次的疼痛,让我对这个世界绝望了。那个夜晚,当我一丝不挂地躺在充满潮湿汗水的床上的时候,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们,我想念施叙,可是我知道,我同时也失去了施叙。
自杀之后,看到那么关心我的你们,我真的很感动。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内心感受的人。是你们让我的心重新感受到了温暖和疼爱,我之所以能够坚强地活下来,是你们给了我力量。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要好好地继续我新的人生。
我是一个倔强的人,无论从我的病还是从我的身体上看,我都再也无法和施叙在一起,就算他不嫌弃我,我也不想做一个自私的人。所以,我离开施叙,因为我喜欢他,我想要保护他,我不想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想将那份纯洁的喜欢小心翼翼地留在心里,多年以后,每当遇到心寒的时候,拿出来想一想,心便会温暖起来。
小兰,我希望你能够幸福,无论是苏启阳,还是洛穆梵,或者将来又遇到其他的男孩。等到你想要去好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请珍惜身边的他们,不要重蹈我的覆辙,最后留下深深的遗憾。
最后,请你相信,身在远方的我,依然会为你们每一个人祝福。
爱你的菲菲
我轻轻地合上信纸,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人影幢幢的街道上,身边的洛穆梵一直在默默地保护着我,他实在害怕我被过往的车辆挂倒。
当眼泪被风干,我才发现,由于我边走路边读戚菲菲的信,导致苏启阳他们已经到了马路对面,而我和洛穆梵却停留在红灯前面。
这是鼎阳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我们对面就有一幢很高很高的商厦,商厦的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电子荧屏。而此时,电视上正播报着各种各样的新闻。
我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收回到自己的背包里。面前的红灯依旧亮着,没有丝毫转换的征兆。
洛穆梵站在我的左边,他看看我,然后说:“戚菲菲文笔很好吗,写封信都能让你哭得稀里哗啦的。”
“那是因为她写的东西都是我们共同经历过的,难免会受触动而流眼泪。”
“是吗?”洛穆梵笑笑,“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感受一下。”
我也笑起来,然后坚定地说:“会的,我们都会感受到温暖的。”
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我的右边走来了一位年轻的准妈妈,她一个人挺着那么大的肚子站在我的身边。我好奇地侧过头,看了看她的肚子。她看到了我,然后对我温柔地笑起来。
忘记听谁说过,要当妈妈的女人最漂亮了。
我觉得,此话确实有理。
从来没有想过等待红灯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对面巨大的电视已经开始播报起正午十二点的新闻了。我只是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却无法再一次将视线移开。
我怔怔地看到,洛穆梵的爸爸,也就是现任鼎阳市市委书记洛齐先生出现在巨大的荧屏中。他身着一身黑色的西服,表情凝重地坐在无数的记者群中。紧接着,他对着摆在他面前的话筒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承认,于昨晚在鼎阳市闹区所发生的一场车祸中,那辆车是我本人的,同时身为鼎阳市委书记的我也承认,那个逃跑的肇事者是我的独生子,洛穆梵。对于这次发生的意外事故,我在这里向受害者以及家属致歉,同时,我也会让我的儿子接受法律的制裁,决不维护,请公众们放心……”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前面不远处巨大的电视荧屏,耳边却响彻着车辆隆隆的呼啸,那巨大的仿佛带着黑暗魔咒的凛凛车声犹如无限蔓延的蔓藤正扭曲地缠绕在我周围的空气中,脚下的公路像是龟裂般不停地颤抖。
我的心就在那一瞬间猛然预知了什么,可是,一切却都显得晚点。
突然,一阵紧急的刹车声像响雷一般直直地冲入云霄!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前方的十字路口已经挤满了人群。在人群的缝隙中,一辆载重大卡车沉默地停在十字路口,那是一辆黄色的卡车,巨大的身影似乎遮住了我们头顶上灿烂的阳光。
一切来得如飞沙走石般迅雷不及掩耳。
我恍惚地站在原地,不敢前移。拥挤的人群像极了巨型的蜂,那辆黄色的卡车像极了蜂窝。成群成群的蜂胡乱地围绕在它的四周,嗡嗡的声音轰隆隆的,恍如永不停歇的闷雷。
终于,我在细密的人缝中,似乎看到了之前站在我右边的那个孕妇。
几分钟前,她还站在我的右边,冲我幸福地微笑,而此时,她却躺在冰凉的路边,满脸的汗珠,狰狞的表情痛苦不堪。
而我的左边——
空荡荡的,只留下卡车刚刚卷起的飞沙走石在空气中茫然地游荡徘徊。而洛穆梵,就这样突然从我的左边消失了。
……
“快点打急救电话,这个男孩看样子快不行了!”
“啊呀,怎么撞得这么惨。”
“快点救人,快点!”
……
心里,又一次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和昨天晚上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我终于沉重地挪动了僵硬的步伐,目不转睛地,怔怔地向人群中走过去。此时,我的脑海里惶惶地只停留一句简单的话语。
那就是——
洛穆梵,求求你,千万不要出事。
脚下的步伐终于冲破无法控制的情绪,我奋力跑过去——
“让开!求你们快点让开!”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用手臂胡乱地拨开前面的人群。
我找到洛穆梵了!
我找到他了!
此时,他正安静地躺在冰冷的马路上,平静的面容如同熟睡的孩童一般。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没有一点血渍。
我跑过去,轻轻地叫他——
“洛穆梵,你起来呀,你别装了,太不像了,你起来呀……”
眼泪早有预知地流落下来,可是不敢相信这个预知是真的。于是,我开始像发了疯一样摇晃着洛穆梵瘫软的身体——
“洛穆梵,你快点给我起来!你起来呀!”
我不顾周围人的阻拦,拼命地摇晃着他。
“洛穆梵,求求你……快点起来好不好……”
苏启阳和劳伊曼最终把我从洛穆梵的身边拉离开。
后来,急救车来了。
洛穆梵和那个孕妇一同被抬进车里。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甚至我一度认为自己只是在做着一个绵长的噩梦。等到梦醒了,洛穆梵依旧在我的身边,哄我开心,任我放纵。
急救车走后,这里的人群渐渐散开了。
我安静地站在原地,脚底下像是钉了钉子一般动弹不得。我幽幽地抬起头,对面,那个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洛穆梵的父亲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一句一句荡气回肠的谎言。
这是多么可笑的画面。
我的心里充斥着满满的悲痛,悲痛到自己的世界仿佛在瞬间轰然倒塌。
等我恢复了意识和苏启阳他们一路赶到医院的时候,只有阿姨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前冰冷的椅子上。我想此刻,洛穆梵的爸爸,也就是那个伟大的未来的市长大人也许依然在开着众多的会议,绞尽脑汁地维护着自己的利益,使之不受影响。
可是,他是否知道,就在不久前,在他向全市市民谎称那个肇事逃跑的人是他自己的儿子的时候,洛穆梵为了救那个孕妇被闯红灯的车辆撞倒。而此时,他的儿子,那个准备给他替罪的儿子正在手术室里抢救。
小小的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们始终愿意去相信别人,我们始终虔诚地希望别人会感受到我们给予的温暖和信任。就像洛穆梵,虽然自己的爸爸做错了那么多事情,虽然爸爸总是因为事业而忽略了家庭,可是他依然执著地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感动爸爸,让爸爸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一个医生在洛穆梵动手术的过程中,突然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他径直地走到阿姨面前:“你是伤者的家属?”
阿姨几乎没有力气去回答,只是无力地点着头。
医生叹息一声,然后紧皱眉头说道:“……要做好心理准备,伤者内出血,情况很不好。”
医生的话音未落,阿姨就晕倒了。
我不敢去相信医生的话,我拼命地拽着医生的衣角:“求求你,救救他……”
可是,医生却也只是摇摇头,留下一句“我们都会尽力”之后,转身走进了手术室。
阿姨被护士们送去了休养室,长长的冰冷的医院走廊里,我们三个小孩子坐在椅子上,等待奇迹的降临。
时间每过去一秒钟,我的心就变得愈发灰暗。当我整个人都瑟缩着发抖的时候,长廊的那边突然有一群医生护士推着一辆推车朝我们这边小跑过来。
我看清楚了推车上的人,就是之前站在我右手边的那个孕妇,也就是被洛穆梵救下的那个人。
她满头大汗地躺在推车上,发出疼痛的叫声。
医生和护士们很迅速地将她推进了洛穆梵的手术室。
我不知道眼前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原本平平淡淡的生活突然之间变得混乱起来?为什么我身边原本好好的他们突然一时间又站在了死亡的边缘?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如果我离开了他们,那么他们会不会就能够过得安稳一些?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在经过了漫长的两个小时十五分钟后,“手术中”这三个红色发亮的大字终于熄灭了。
一个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他们都很悲伤地摇着头。
我蜷缩在冰凉的椅子上不敢移动,我不敢上前去询问医生洛穆梵的状况,因为从他们的表情中,我已经隐隐读到一个我不愿去相信去承认的结局。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黑夜吞噬。
而心,则是被某种叫做悲痛的情感狠狠地撕裂开。
然而,就在这时,安静的手术室里,突然传出一阵孩子的哭声。
只见两个护士慌忙地从手术室里跑出来,兴奋地拦住即将离开的医生。我清楚地听到了她们的声音。
“快进来,伤者又重新有了生命迹象!心跳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