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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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棉花糖的梦 (2)

我们对望了三秒钟,苏启阳突然无比严肃地责骂我:“默云外,你想死吗?”

我傻傻地笑笑,说:“没事的,就那么一点儿血,一会儿就凝结……”

没等我的话说完,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学校的医务室了。

苏启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上那副紧张的表情还没有褪去。劳伊曼站在苏启阳的身边,也同样紧张兮兮地看着我。

我来回扫视了他们两个良久,然后又闭起了眼睛。

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一睁眼睛就看见这么完美的两个人站在一起。

“云外,头……还在疼吗?”苏启阳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

我没有回答,装作没有听见继续熟睡的样子。

“她可能感觉太疲惫了吧,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好了,我去帮她请个假。”我听见劳伊曼轻柔地对苏启阳说道。

“也帮我请个假吧。”

“你……也要请假?”

“嗯。”

“哦,知道了。”

劳伊曼离开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于是,我突然睁开了眼睛。

显然,苏启阳被我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他愣愣地看了我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故作淡淡地询问我:“说吧,怎么弄的?”

我犹豫了一会,然后反问道:“你不会告诉奶奶吧?”

他无奈地望着我,手指向我的头部:“你脑袋上缠了那么一大圈纱布,你觉得还需要我去告诉奶奶吗?”

“这……”我摸了摸缠在头上的纱布,然后看向苏启阳,“怎么办?”

“从实招来。”他冷冷地说道,然后双臂环抱在了胸前,摆出一副法官考问犯人的样子。

于是,在苏启阳的威逼下,我不得不说出了今天早上的来龙去脉,只是我一个人名也没有说出去,我觉得说出去也只能让苏启阳看到那个人就心酸,而且说了也没有用,苏启阳绝对不会用武力解决问题,而对那个叫施叙的人,非武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至于另一个女生,上天作证,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所以,在我作完自我检讨之后,苏启阳为我总结了陈词。

他说:“默云外,我应该给你写本书,书名就叫做《见义勇为之乌龙篇》。”

听见苏启阳这样的玩笑,原本悬着的心终于坦然地放下了。从小我就害怕苏启阳生气,直到现在也是,因为他不经常生气的缘故,所以他一旦生起气来,我就会感觉到毛骨悚然,就好像看鬼片似的。

“云外,你醒啦?”

这时,远远地从门外传来劳伊曼的声音。

我看着她优雅地向我们走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医务室的李医生和我们班的班主任曹老师。

看见班主任前来探望,我急忙坐起身子,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我说:“老师好,医生好。”

曹老师急步走到我的床边,苏启阳站起身子给老师让座。曹老师却看看苏启阳的脚,没有坐下去。

“你的脚都这样了,还能背着默云外跑到医务室来……”曹老师的声音极其的小,可是在这间没有几平米大,完全安静的医务室里,有谁能听不到曹老师的责备呢?

我们班级甚至整个龙兴中学,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曹老师对苏启阳的偏爱。这个三十五岁离了婚的女性关怀苏启阳已经达到了关怀到家里的地步。她有时候会来启阳家看望他的父亲,每次来手中都提着一大袋子水果和营养品。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苏启阳的右脚,发现肿得甚至连拖鞋都穿不进去了,右脚趾的纱布上还有鲜血在蔓延。

我瞪着苏启阳:“谁让你背我了?”

“默云外,你这是什么语气?”站在苏启阳旁边的劳伊曼蹙着眉头看着我。

我看看她又将目光停落在苏启阳的脸上,他依然在对我微笑,可是看到他那样的微笑,我更痛恨我自己。

“明明知道自己的脚伤那么严重,还要背我,你活该,脚肿得连拖鞋都穿不上,脚趾头还流了那么多的血,苏启阳,你自找的,活该。”

“默云外,你这孩子……怎么恩将仇报?”曹老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老师,她这是在关心我,没事。”苏启阳连忙解释。

我不再说话,掀起盖在身上的白色毛巾被,准备下床离开。

“李医生,麻烦帮苏启阳的脚再重新包扎一下,好吗?”当我正在穿鞋的时候,劳伊曼细声细语地对李医生说道。

我抬起眼睛,白了一眼苏启阳后又继续系鞋带。

我将床位空出来,劳伊曼和曹老师都扶着苏启阳坐在床边。李医生轻轻地将缠在苏启阳脚趾的红色纱布一层一层地打开,当苏启阳的整个脚趾都袒露在外面的时候,我惊呆了。

“苏启阳……你的脚趾甲……都没有了。”我身旁的劳伊曼用手捂着嘴巴,泪眼汪汪地说着。

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在这种时刻,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例如对不起,又或者按照惯例用否认的语气表达我的歉意。可是,我都做不到了。我发现自己现在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用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眼睛直直地盯着苏启阳那已经没有趾甲的血淋淋的脚趾头。

“默云外,你别看了。”少顷,苏启阳低声说道。

我回过神来,感觉睫毛在眨眼的一瞬间有些痒,于是我举起手使劲揉搓着眼睛,而放下来的时候,我意外地看见自己的手背晶莹一片。

“怎么弄的?怎么会这么严重?”曹老师关切地询问,“启阳,下周就要去鼎阳参加英语竞赛了,你这个状态……”

“没事,老师,您放心,我一定能拿到第一名的。”苏启阳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像是在说一句承诺,他那笃定的眼神让曹老师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个男同学的脚伤,还有那个女同学的头伤,回家后都必须自己买药来上药包扎,仅是我一次这样包扎是不够的。”李医生边说边站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医药箱。

“嗯,谢谢李医生。”苏启阳有礼貌地点头道谢。

“你有药和纱布吗?”曹老师继续说道,“如果没有,我可以给你们买来。”

“有的,”苏启阳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看站在他眼前的劳伊曼,“劳伊曼同学今天早上正好给了我药和纱布,之前我有看说明书,正好我和默云外都能用的上。”

我吃惊地侧过头看向劳伊曼,此时她也条件反射地看着我。她的脸色发白,眼神里充满了不愉悦的神情。

我们对视了良久,她低低地说:“我就买了一个人的药量和纱布……”

“苏启阳,我的伤是在头部,你用来包扎治疗脚的纱布还要我怎么用?我才不要,我回家让奶奶买来就是了。”我打断了劳伊曼的话,硬生生地说道。

说完,我看向劳伊曼,她并没有再侧过头看我。她没有表情地望着前方,呼吸都仿佛停止了一般。如果不是她那长长卷卷的睫毛偶尔还会颤动一下,我甚至会怀疑,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人还是雕像。

而苏启阳只是看看我,再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傍晚放学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的脚踏车没有锁进车棚里。

由于不忍心让脚伤那么严重的苏启阳再走那么长的路陪我去车棚,所以我要他先到学校门口等我。

可是——

“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苏启阳却倔强地拉起我的手准备和我一起去。

我低头看看他拉住我的手,又抬起头看他。此时,从苏启阳坚定的神情看,我觉得他不像是去车棚取脚踏车的学生,反倒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生死未卜的战士。

我笑笑挣脱掉他的手,说:“放心,我命大着呢,死不了。”

“不行。”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就在我没有办法准备降服的时候,劳伊曼和她的父亲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对于他们的出现,现在的我早就产生了免疫,不会觉得大惊小怪。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们的命运似乎就开始真正有了交集,最终也许会纠缠不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心底隐隐约约总感觉他们的出现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当局者的我们也许在不知不觉中早就跳了进去,却还乐此不疲。

“云外,你的头怎么了?”劳叔叔走过来,一眼便看见了缠在我头上的纱布,“受伤了?要不要紧?”

我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擦破了点皮而已。”

听见我的回答,劳叔叔松了一口气,将注意力转回到苏启阳的身上。

劳叔叔笑吟吟地对苏启阳说:“启阳,我是来接你去我家帮助伊曼复习功课的。”

“劳叔叔,不用麻烦您了,我和云外一起回去就好。”苏启阳婉言拒绝。

“可是……你的脚……”劳伊曼一脸担忧的神色。

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些什么,我竟然趁机说道:“苏启阳,你就和劳叔叔他们一起回去吧,这样我就不用载你回去了,一身轻松。”

“默云外?”苏启阳给了我一个大白眼。

我却依然笑嘻嘻地说:“你那么重,载你骑车很累的,你就饶了我吧。”

说完,我对劳叔叔笑笑,然后转头便朝车棚的方向走去。

在转头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劳伊曼。我看到她在对我微笑,那种样子好像在对我说“谢谢”,可是对于她那个充满感谢的笑容,我却无法诚心接受,还是,早早忘记比较好。

暮色四合的黄昏,夕阳在天边,暖意浓浓。

这样柔和的光线里,我突然想起苏启阳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他对我说:“默云外,有时候我会想,自己是不是就像这即将落下的夕阳,温暖却没有生命力,心中充满对世界不公的怨恨却从来不会发泄,只能自己默默地忍受着,堵在喉咙里再狠狠地咽下去。总是这样活着,生命也许就像夕阳一般短暂,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