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空仿佛在渐渐下沉,世界变得越来越昏暗了,走在小烟背后,夜烽一直牵着伊雪熙的手。
森林很长,一直都没有走到尽头,天色越来越黑,不知不觉,他们跟小烟失散了。
二人料到会堕入小烟的陷阱,所以没有疑惑,也没有刻意追上小烟的脚步。夜烽担心小烟的位置会是敌人密集的地方,于是决定改变线路,沿着月亮的方向走。
只要有光明,就算有敌人也看得见。
他们沿着月亮的光芒走出了巨大的森林,却来到另一个森林里。能够区分它们是两个森林的原因是这里只种了一种树,雪白的花朵长得像两只白鸽的翅膀,中间有一颗黑色的花蕊。
夜烽对陌生的植物有了戒备心,他向熟悉植物的伊雪熙发问:“这是什么树?”
“是珙桐,珙桐很罕见,没想到这里是个珙桐林。”伊雪熙不禁弯起甜美的微笑,带着夜烽走进陌生的森林。
“你相信珙桐吗?”
伊雪熙点了点头,说道:“我很喜欢珙桐,但它很奇怪,只有在它喜欢的地方才能生存,就连我家也种植不了。关于珙桐还有一个传说,以前有位君主,他有一个叫‘白鸽公主’的女儿,被自己当成掌上明珠,但这位公主不爱金银珠宝,偏爱骑马射箭。有一天,公主在森林打猎,被一条蟒蛇缠住,然后被一名叫珙桐的青年猎手出手相救,两人一见钟情。公主把头上的玉钗一分为二,作为信物,可惜她回去恳请国王把自己许配给珙桐时,国王坚决反对,并连夜派侍卫把珙桐射死在深山老林里。白鸽公主知道后,很伤心,她跑到珙桐遇难的地方,一直哭到泪珠成血。忽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一棵小树破土而出,犹如半截玉钗,瞬间长成参天大树。公主情不自禁地扑向大树,就在这时大雨停了,雷声息了,哭声也消失了,只见数不尽的洁白花朵挂满大树枝头,花朵的形状宛如一只只可爱的小白鸽。”
说着说着,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进珙桐林。
这个珙桐林好像比刚才的森林更大,他们走得双腿发软,依然还是没有看见尽头。
夜烽觉得越来越不妥,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气力,于是他在每段路上都留下一个十字烙印,并用数字记下自己走的是第几段路。
兜兜转转了几圈,他们发现自己又回到原来有记号的位置。
这一刻,他们终于确定是被困在一个迷宫里,无论走多远还是离不开森林。
见状,伊雪熙开始急了:“为什么你会这么相信小烟?”
夜烽抿了抿唇,知道事情不可以隐瞒,唯有坦然道:“我不是相信她,是我不能让她的血混入玄邪体内。”
“为什么?”
“去魔界的时候我在她身上下了会致命的慢性毒,她的体质跟我不一样,她没有能力抵抗毒素,如果玄邪和她的血混合,可能会影响他的身体。”
“你为什么能够在她身上下毒?她没发现吗?”伊雪熙皱起了眉,心里更是疑惑。
“应该没有。”
“你用的是什么方法?”感到越来越不安的伊雪熙加快了语速,甚至是用责问的语气。
“什么方法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
夜烽实在不想提及的回忆被伊雪熙狠狠掀起了,不耐烦的神色尽露无遗:“其实你猜到了,所以你才追问是不是?”
“难道……”
“没错,你猜对了,是接吻!”
伊雪熙狠狠瞪了夜烽一眼,不顾一切地跑了。
见状,冷静的少年追了上去,一把捉住伊雪熙的纤手:“现在我们不能走失!”
伊雪熙愤然回头,再次怒视夜烽:“你是因为不能走失才牵着我的手吗?”
夜烽紧紧抿住双唇,什么也不说,让人焦急得宛如百爪挠心。
知道现在再往前走也是无补于事,二人唯有坐下来休息一下。他们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难道南陌想活活饿死他们?
不,应该不会的,南陌想杀的人只有夜烽一个。
疑惑之际,珙桐树上竟然掉下了一个苹果!
珙桐树不可能掉苹果,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好像都有了答案。这是南陌的安排,他不要伊雪熙饿死,或者要他们为了一个苹果而内讧。
如果南陌要毒死伊雪熙,早就动手了,他的复仇计划没有这么简单。
夜烽谨慎地闻了闻苹果的味道,确定没有毒药的异味,抹干净之后递给了伊雪熙。
“我不吃。”伊雪熙抿了抿唇,心虚地说道,“我吃了泡面。”
“你还没吃两口我的电话就响了吧?你吃吧,别还没有见到玄邪就倒下了。”夜烽把苹果塞在伊雪熙手里。
“我都说了不要!”
“要我喂你吗?”夜烽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伊雪熙明白夜烽的性格,于是她低头咬下久违的食物。
虽说慢慢吃才容易产生饱腹感,但伊雪熙却迅速吃了一半,然后递给了夜烽。
“我不要。”夜烽拒绝道。
“要我喂你吗?”伊雪熙复制夜烽的话。
夜烽不禁弯起无奈的笑容,接过剩下的半个苹果,为自己增添一点体力。
伊雪熙讽刺地笑了,脱口道:“南陌知道的话一定会气死,然后立刻采取行动对付我们。”
“这一次真的要先下手为强了!你是‘控制’,我是‘力量’,相信我们有能力跟他抗衡。”
2.
天色越来越昏沉,他们发现月亮变得越来越小,按道理说,现在应该已经接近清晨,可天空就像渐渐塌下来一样,这种现象不像是普通的黑夜。
他们走不出这个森林,却开始逐渐堕入黑夜流沙的世界?这是什么道理?夜烽不明白,却不得不这么想。
“你说……这里会不会是一个可以移动,甚至正在移动的森林?”夜烽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你也觉得黑夜流沙在接近我们吗?”原来伊雪熙也察觉到了。
“嗯。”
“我想流动的不是这个森林,是黑夜流沙。”
夜烽微微一惊,脸色苍白了,但他努力冷静下来,继续道:“你是‘控制’,你能控制家里的植物,那么能不能呼唤这里的植物?或许它们会为我们开出一条路。”
伊雪熙一直害怕伤及珙桐,但看来现在是不得不惊动它们了。她走到一棵珙桐面前,轻轻抚摸树干,耳朵贴在树上,细听它们的心跳。
恬静的少女皱起了眉头,焦虑地喃喃一句:“它的心跳得很厉害!”
“为什么会跳得这么厉害?”
“这种心跳……像是害怕……对扑面而来的敌人的害怕!”伊雪熙惊呼起来,当她察觉到珙桐给自己的信息时,夜烽竟然一把将她拉开!
伊雪熙惊讶抬头,发现一群吸血鬼突然包围了他们!
夜烽的灵剑迅速呈现,伊雪熙感受到比以前更强烈的灵气,那是一种压迫的气势,可惜夜烽不敢松开伊雪熙的手,只能单手应战。
疯狂的吸血鬼张开嘴巴,扑面而来。夜烽利落地扫个半圆,灵气划破几个吸血鬼的腹部,一条连接成整体的伤口迅速见红,可他们好像无惧死亡,也不觉得疼痛,继续扑向夜烽!
突然,一只吸血鬼从背后咬住了夜烽的脖子,夜烽用灵剑向后一刺,穿过他的腹部,保住了血液。
伊雪熙知道再这样下去,就算夜烽有多强也不可能敌过十几只猛兽,她不得不向夜烽喊出不顾生死的要求:“夜烽,放开我,我会跟着你的!”
“不行!我不可以再让在群魔市时的事情发生了!”
伊雪熙猛地一振,泪水不受控制地淹没了视线。她从来没有想过夜烽竟然会记住那件事,如果她被捉走,难道他真的会紧张?
夜烽始终不肯放开伊雪熙的手,这个弱点成为了吸血鬼们的攻击优势,一只稍微聪明的吸血鬼冒死扑向夜烽的左手,狠狠咬住他握剑的手掌。
眼看夜烽失去反抗能力的瞬间,其他吸血鬼立刻扑过来,十几双獠牙刺穿他的衣裳,钻进夜烽的肌肤里。
少年忍痛不喊一声,伊雪熙却知道情况急不可待,强行甩开夜烽的大手,一脚踢开咬住夜烽手掌的吸血鬼。
没有武器的伊雪熙知道自己不能跟他们抗衡,为了解决燃眉之急,唯有尝试使出自己从来没有自信运用过的“控制”力量!
伊雪熙合上眼睛,视死如归地站在原地,用眼泪营造成媒介,启动“控制”。
“沉睡百年的白鸽公主,现在请你与我的血液融为一体,赐予我雷电交加的威力!”话音一落,伊雪熙顿时感到血液翻腾。
伊雪熙和白鸽公主的眼泪融合在一起,化作一场倾盆大雨。她们稍微松开了束缚,随即一击雷电劈在十几个吸血鬼身上!
大雨令世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跟白鸽公主兑换的代价竟然是黑夜流沙。
夜烽满身是伤,伊雪熙也在第一场“控制”下耗尽了精力,二人跌坐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
第一次遇到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伊雪熙感觉快要窒息了,她害怕下一刻自己就会彻底沉睡,于是要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你不接受沐泱是为什么?是因为你想保护她吗?”
夜烽微微一愣,淡然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那么我呢?你有没有想过要保护我?”伊雪熙脱口而出。
“我现在不是在保护你吗?”
“你是为了以凡而保护我,而不是为了我而保护我,是吗?”伊雪熙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夜烽没有回答,如此的黑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而此刻的伊雪熙艰难地撑起身体,大胆伸出双手拥抱夜烽。
突然而来的温暖让猝不及防的少年愣住了。半晌,夜烽才迟疑回神喊了一句:“伊雪熙,你疯了?”
“我知道你害怕黑夜。”伊雪熙把他抱得更紧了。
而他的确害怕黑夜……
此时此刻,他突然有点想抱抱她。
感觉到夜烽的回应,伊雪熙的胆子变得更大了,纤手细细摸索着他的五官,不争气的桃唇沉沉下坠,轻轻碰上对面那两片布满黏力的嘴唇。
“雪熙……”夜烽终于忍不住叫出这个亲昵的名字。
伊雪熙知道这是夜烽最后的控制力,但这一刻,她实在不想再掩饰:“我害怕没有下一秒了。”
“傻瓜,我不会让你死的!”
“那你呢?”
“还没有救出以凡和玄邪,我们还没有离开这里,我又怎么会死呢?”
“夜烽……等我们全都离开这里,我要跟以凡说……”
话音未落,夜烽突然吻住她的嘴巴,阻止她把话说完。少年的舌头放肆地探入伊雪熙的喉咙,迅速淹没了她的理智。
当伊雪熙决定让自己堕落下去,无论变成怎样也不会恨夜烽时,他竟然抽离了激烈的亲吻,脸颊埋在伊雪熙的脖子上,急促地喘着气:“不行……你打我吧!”
“没关系……”伊雪熙弯起苦涩的微笑,用力抱紧他矫健的身躯,“真的没关系了……反正我们都没有明天了,你对不起我的事情大不了就是最后一件。”
夜烽极力把可恶的手从伊雪熙的衣服里抽出来,紧紧抓住她瘦削的肩膀,无奈地一笑:“伊雪熙你这个笨蛋!”
夜烽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休息过了,黑夜流沙的瘴气越来越浓郁,却反而让人更想好好睡一觉。但是,怀里颤抖的可人又狠心地告诉他:不能睡!睡了就不会再醒了!
原本平坦的地面渐渐被流沙淹没,如果再不站起来,就会被风沙吞噬了。
夜烽强忍着身体的痛楚,极力站起身扶起伊雪熙。
“我们要去哪儿?”伊雪熙的语气听起来已经打算放弃了。
夜烽紧紧抱着少女的肩膀,昏暗里贴近伊雪熙的脸颊,喃喃地说:“不要放弃,好吗?”
“在这个世界……不是挺好吗?”伊雪熙真的放弃了,声音也变得十分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