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葬礼,是这套房子的主人季老的葬礼。
认识季老,源于一桶纯净水。李泽洋学业之余是一家纯净水公司的兼职送水工,为了赚取一点绵薄的人工费减少家人的负担,他经常七八个钟头都会骑着超巨大型的自行车在马路上穿梭,上下N层楼如履棉花团也是常有的事情。
因为那桶纯净水,心脏病突发的季老捡回来一条命,也因为那桶纯净水,李泽洋成了季老的关门弟子。季老祖籍台湾阿里山,实为一名颇富盛名的沙画大师,只是他很早就金盆洗手隐姓埋名住到了这个小区里,而且季老生性低调与人鲜有往来,并不是很多人知道他的历史。
第十六章
季老一生未娶,致力于沙画研究,二十年来一直居住于大陆,早与台湾断了联系。不过他有两个远房侄子倒是居于本市,大侄子名叫季泽田,小侄子与李泽洋同名唤季泽洋。不过,李泽洋从未见他们前来探望季老,唯在季老的葬礼上见过他们一面。
律师宣读遗嘱的时候,在场所有人大惊,特别是季家两兄弟,没有人想像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也许,季家兄弟觉得没面子,葬礼一结束就匆匆离开了。
季老的葬礼归来,他就看到了第一副恐怖沙画。
画面上是一个额头写着“田”字的男人,他的两只手正向上拼命地抓扯,水纹状的线条将要没过他的眉眼,他的眼角有一滴眼泪呼之欲出……
这样灵动鲜活的画面只有季老之手才能作出来——李泽洋深信不疑,特别是那滴眼角呼之欲出的泪,他人是绝决达不到这水准的。
第二天的早报出来的时候,李泽洋正在去往纯净水公司的公交车上。今天是结帐的日子,他想用这笔钱为母亲购置一件羽绒服,土黄色带帽的,长度刚刚没过膝盖,这是他两个月前就看好的,冬天母亲进城卖土豆的时候正好能穿上。
A3版被顺手翻过的时候,他觉得上面有一张脸似曾相识。再看一眼,他就确定了报上的人正是季泽田,只见季泽田全身湿嗒嗒地睁大着眼,面部痉挛得如一个褶皱的包子,他的手呈现向上抓伸的动作,全身僵硬地躺在单架上。报头是腥红醒目的标题——市级游泳教练季泽田猝死游泳馆……
接下来,李泽洋的脑袋一直都晕晕乎乎的,他记不起自己领了钱后是怎么去的商场,只是在回来的车上发现手中拽着的羽绒服全然不是自己想买的样款,粉红色的茄克式短款羽绒服还配了一条毛茸茸的针织围巾……
第二次葬礼,他没有被列入邀请的对象,可他还是戴着墨镜偷偷地混在人群中。季泽田的遗霜是一名年轻貌美的绝色女子,她那曼妙的身材包裹在黑色的紧身套裙里玲珑可见,他们好像没有孩子,李泽洋仔细地搜了一遍,并没有在葬礼上看到任何孩子的踪影。不过,他在人群中却搜寻到了另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张戴着熊猫眼状宽边墨镜的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李泽洋刚想走近看仔细一些的时候,发现那人突然扭头走了……
季泽洋低着头正在烧纸,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葬礼上没有一个人哭泣,人人都诡异得吓人,四周徜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东西,似乎人人心知肚明,不屑去开口说什么。
就这样,季泽田葬礼后第二幅沙画毫无悬念地赫然沙画桌上,李泽洋看到的是一个额头上刻着洋字的男人,准确的说是一个脑袋,没有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