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日,那是雷文汉刚刚转学到桑洛他们学校的日子。桑洛清楚地记得雷文汉那时的窘样,灰暗的掉了一枚扣子的土布茄克、磨破了裤脚的灯忒绒黑裤子、一顶掉光了绒的薄型鸭舌帽……他低着头一脸僵硬地微笑,桑洛几乎能听到他咬紧牙关的声音,他只是不断地点头,应对辨不清是否善意的满堂掌声……
邀请卡上的日期也是十二月十日,难道雷文汉也铭记着那个日子?他就是这样一个敏感细腻的人,很少有男生可以用细腻这个字眼来形容,不过他可以。
蔚之谦应该不会去参加这场所谓的盛会,桑洛确信。他之所以来电话无非是想一探桑洛的意向,或者他根本就是有意来奚落雷文汉,告诉桑洛他曾经并不光鲜的职业,以此打消桑洛对那场盛会的期望值。
高中毕业后,蔚之谦和桑洛其实已经情同陌路,事情的转机发生在蔚之谦当上了市招商办主任之后,那是十月的一天——他突然主动和桑洛热络了起来。
桑洛很清楚他来自己画室的真实目的。虽然在他给桑洛带来一帮帮的外籍客商的时候,桑洛还是要象征性的挤出点笑容回应,不过这些都是看在钱的份上,桑洛是个三流的画家,还没能达到名声在外的水平,所以只能接受他售价一半的抽头赖以卖掉自己的作品。
桑洛最终决定接受这场邀请,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确实想见见雷文汉。
十二月的天在寓川是“冰凌”的季节。桑洛找不出字眼,来形容这些俏皮灵动的美丽生灵,它们将天和地都包裹成了银白色,世上的万物都成了展示它魅力的模特,由它挥毫泼墨,写意春秋,只留下一个华美的惊叹号让世人唏嘘。
博一展览馆——国际会展中心六号馆。
桑洛在出租车上按照地图上的位置向的士司机打探路程,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脸热情地向桑洛介绍起了国际会展中心。他说那是本市最大的会展机构,里面共设有六个展馆,囊括服装设计、家居设计、民俗文化、灯饰设计、藏书阁、个性潮流展等六个部分。
桑洛即将要去的就在那六号馆——个性潮流展馆。
待桑洛到达国际会展中心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灰蒙蒙的似乎快要下雨了,桑洛至今仍然想不明白雷文汉为什么要将展会的时间定在晚上七时。
国际会展中心——果然一如的士司机描述的那样威严而时尚。银灰色的主基调、生动立体的弧线设计、科学合理的展厅布局,俨然一副个性化展馆的气势。
六号个性潮流展馆位于西北方的角落,应该是市政上层的意思,毕竟主流文化还是要置于主导位置的。桑洛借着走廊的灯隔着玻璃,发现六号展馆的每一层都是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展品,看得桑洛眼花僚乱无意中竟走错了地方。
等他重沿原路折回到八楼雷文汉展厅的时候,发现雷文汉已经站在了展厅的门口在迎客了。雷文汉较多年前那个质朴羞涩的男孩子已经相距甚远,看得出舞台设计师的职业的确彻头彻尾地改变了他的着装风格和个人气质。他梳着贝克汉姆曾梳过的标志性小辫、身上是浅黄发亮的羽绒背心、脚上是一双夸张的深红色尖头皮鞋,他似乎也一眼就看到了桑洛并疾步向桑洛走了过来……
“桑洛,我亲爱的朋友是你吗?”他夸张地向桑洛扑过来,近距离地接触后让桑洛确定他的朋友雷文汉的脸必定是在经常美容保养,因为细白如瓷的肌肤不应该是他们这种三十来岁的男人应该具备的。
“雷文汉,你小子可吓了我一大跳,一声不吭地失踪了这么多年,现在居然成艺术家了。”桑洛象征性擂了一下他的前胸,这是男人间特别的亲昵方式,同时桑洛也希望他还是原来那个有些大男人主义的雷文汉。
第十九章
“混这么多年了,什么都不如兄弟们呀。”他谦虚地摇了摇头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说:“感谢你们呀,还记得我。不过你可迟到了,蔚之谦可比你早到了一个小时。”
“蔚之谦?”桑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