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孟姣姣和言成霖计议,觉得仍然无法确定是谁的房子。又耽了三天,飞凤阁主固然没有音信,去大房查了几次,房子依然空置,嘉木扬喇勒智和乌斯曼、巴玛尔三人没有去住。
孟姣姣问言成霖:“我们这样查,只怕查不出结果来,公子你看怎么办?”
言成霖说道:“也不必急在一时,我打算去西湖看荷花了。原和鲁直约好了在西湖见面,鲁直脚程再慢,也该到了。”
孟娟娟说道:“好啊,那就明天去西湖!”
孟姣姣笑道:“既是游西湖,就要有个游西湖的样子!”说到这里,放大声音叫了声“小二!”不一会小二来到房里,问:“是小姐叫小的吗?”
孟姣姣说道:“不错,正是我叫小二,请小二去叫绸缎庄的老板,我们要做几身衣裳。”
小二答应一声去了,不一会,绸缎庄的老板来了,孟姣姣要老板用上好绸缎又按临安时兴式样给自己和孟娟娟、金碧莲各做一身衣裳,到晚送来,明天要穿。
第二天上午,各人穿戴整齐,金碧莲竟拿出王太皇太后送给她的玉镯戴在手腕上,因年纪还小,头上梳了个蝴蝶髻,余发披散下来,那支皇后给的金钗便用不着了。手镯玉色作胭脂红,玉质细腻,果然不是凡品。孟娟娟见了,从包袱里取出言成霖送给她的珠子来,也戴在颈上。言成霖笑道:“娟娟不是把珠子送黄州藏起来了吗?怎么还带在身上?”
孟娟娟说道:“原本是想放在黄州的,临走时又忘记了,走了好一程才想起还在身上,就干脆带回来了。”
孟娟娟这话听起来也不像是真话。其实,孟娟娟对这串珠子极其喜爱,放在黄州也不放心。孟娟娟没有亲人,若交给孟姣姣的母亲,总究也隔了一层。而孟珙是武官,今天在黄州,明天可能就调到了别处。再说,自从飞凤阁主明言收她为徒,传了剑谱和练功法诀,孟娟娟自觉很有进境,江湖上能胜过她的不多,何况还是和孟姣姣在一起?这样一想,索心把珠子带在身边了。孟姣姣戴的凤钗,是飞凤阁主所传,也非凡品,尤其凤目竟是两粒宝石,自然也不输于金碧莲的手镯、孟娟娟的明珠。
孟姣姣和孟娟娟原本生得极美,金碧莲也是个美人胚子,这一打扮起来,所谓绿鬓翠眉妆晕红,只怕西湖的游客不看荷花看美人了!言成霖仍是一袭青衫,头戴襆头,手中摺扇轻摇,一副官学中学生模样。不过言成霖手中无俗物,便是一柄摺扇,上有米芾墨宝,在寻常市廛中是寻不来的。
从客栈到西湖岸边也有三、四里路,孟姣姣索心把派头掼足,竟租了架上好马车,直拉到苏堤,孟姣姣和孟娟娟、金碧莲方才下了马车。她们莲步姗姗,走一步,步摇乱抖,环佩叮咚,江湖上的窈窕女,一忽儿间变成娇小姐了。或许,这才是孟姣姣他们的本色?言成霖虽说跟在后面,但一踏上苏堤,便被两边湖中的荷花吸引了。数十百亩花花,翠盖亭亭,一支支荷花,或半开的,或开足了的,还有尚含着苞的,已结了莲蓬的,一一擎出了水面,又被翠叶半遮半掩,在风中摇弋,仿佛是团扇半遮的美人,向行人敛衽行礼。言成霖心想:“十里荷花,香风袭人,真名不虚传!当年先皇完颜雍曾因了‘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两句而起湖山立马之意,惜乎总未能过江,反倒是我,身无疆域之限,可以往来自如了!”又想,“当年苏轼做杭州知州,日日携妓载酒泛舟西湖,曾留下多少风流佳话?而今我来,荷花如昔,斯人何在?”
言成霖正在嗟叹,忽一人走近身边说道:“主人,我来了。”说毕躬身行礼。言成霖看时,恰是鲁直。言成霖说道:“几时到的?”鲁直答道:“已经在此候了两天了。”
说话间已到了断桥,走前面的金碧莲眼尖——或许是在她脑中的印象最深刻,看出前面不到十步处的一名仕女颇像一位熟人,遂悄悄对孟姣姣说道:“师姐,那不是巴玛尔吗?”
金碧莲忽然认出前面不远的一个美人竟是巴玛尔,对孟姣姣说了,孟姣姣看时,不是巴玛尔是谁?不过此时的北国胭脂变成了南国佳丽,竟与孟姣姣她们一般,也是严妆游湖。身旁老妈子打扮的自然便是乌斯曼了。或许此时巴玛尔也认出了孟姣姣他们,正背转身缓缓向前走去。孟姣姣一拉孟娟娟,刚要上前问话,一旁转出郭玉波和郭玉涛两人,向孟姣姣躬身行礼,郭玉波笑容可掬的说道:“孟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孟小姐这身打扮,我兄弟俩几乎都不敢认了,心里还在想,临安可没见过这样的美人,莫非是天上下来的仙女?或者是荷花仙子现身?正疑惑着呢,细一看,竟还是熟人!”
郭玉波这套拍马屁话姑娘们可是爱听,但这一席话说完,却不见了巴玛尔和乌斯曼的踪影。孟姣姣此时却也不宜和郭家兄弟张论,笑道:“原来是两位大人!大人是办案的还是游西湖的?怎么没穿公服?”
郭玉涛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正是来游西湖的,恰好遇到孟小姐你们。”
孟娟娟说道:“这临安可真是不大,转个身都能遇到两位大人!”
郭玉波又笑道:“这就叫有缘!娟娟姑娘这珠子可是希罕物件,真可谓人面和明珠相辉映!临安的姑娘可都被比下去了!哟,小小姐手上这玉镯可也是少见的宝物,今天我兄弟俩真是开了眼了!”遂又向言成霖拱手说道:“言公子好,言公子真乃神仙中人,不比我兄弟,俗物两个,站在这苏堤上,没的不沾污了荷花!”
言成霖拱手一笑,说道:“多承谬奖!”
话说到这份上,要么就在一起游西湖,要么就分道扬镳。郭玉波兄弟自然识趣,因为再多说下去就要惹人厌了,也就拱手告辞。言成霖和孟姣姣、孟娟娟、金碧莲在苏堤上赏了荷花,接着去三潭印月,然后又是花港观鱼,直把西湖逛了个遍,这才回到客栈。
在郭玉涛最初和孟姣姣话时,言成霖已吩咐鲁直:“查一查她们的落脚所在!”鲁直悄悄从郭玉波和郭玉涛身边过去了。谁知巴玛尔和乌斯曼乘小船去了湖心亭,附近水面上又没有别的游船,这就不好跟踪了。鲁直不亏是老江湖,心想,她们不会一直待在西湖,总得回临安城去!一问路人,知道进城必定要走钱塘门,也就在钱塘门的城门边找一个树荫坐着,头上一顶竹笠,斜遮着脸,人见了只道是一个乡下人走路累了歇着。看看临近午时,太阳正毒,西湖边行人渐少,巴玛和乌斯曼正沿湖边树荫向钱塘门走来。进城之后,鲁直悄悄的跟着,直到看清她们进了一家名叫高升的客栈,又等了一盞茶时并未出来,这才来到言成霖住的客栈。
鲁直对言成霖和孟姣姣、孟娟娟说了巴玛尔和乌斯曼的住处,依了孟娟娟,就要立刻去把巴玛尔捉了。孟姣姣心想:“也好,把她们捉了送钱塘县,这事定会惊动皇帝。”又想只是巴玛尔和乌斯曼,自己和娟娟便能对付,鲁直带路,要紧时也可出手相助,不必劳动言成霖了。金碧莲功夫未学成,待在客栈,就由言成霖照应。她把这意思说给言成霖,言成霖一笑应承。
鲁直带着孟姣姣和孟娟娟来到高升客栈,叫来小二,鲁直问小二,有如此这般两个客人,是否在店中?小二答道:“尊驾所问这两人,本店有倒是有,才住了两天,不过已经结账走了,也就是两盞茶前的事。两人骑的马,估计还未走出十里!”
孟姣姣和孟娟娟、鲁直听了,竟面面相觑,一时呆了。鲁直问:“可知她们是去何处?”
小二说道:“这倒不知,除非客人自己留话,小店也不好问客人的去向。”
孟姣姣说:“回客栈再商议。”
孟姣姣和孟娟娟、鲁直回到客栈,金碧莲说道:“我猜你们一定没有遇到巴玛尔!”
孟娟娟气道:“你是笑我们白跑了一趟吗?”
金碧莲笑嘻嘻的说道:“我还指望着两位师姐多多提携呢,可不敢笑话。我是想,我干娘和乌斯曼打了一百多回合,用剑使出海市蜃楼一招才把她打跑,大师姐若和乌斯曼交手,怕不要打到两百回合?二师姐要胜巴玛尔,只怕也要一百回合。我见你们去的时间不长,是以知道一定没遇着巴玛尔。”
孟娟娟说道:“算你说对了,这两人跑了!”
金碧莲问道:“可知她们是朝哪个方向跑的?”
孟娟娟说道:“不知道!我说你人小鬼大,一点不错。你说说,她们会到哪里去?”
金碧莲说道:“她们到平江府去了!”
孟娟娟说道:“是吗?谁告诉你的?巴玛尔还是乌斯曼?”
孟姣姣说道:“小师妹说得不错,她们到平江府去了。”
孟娟娟说道:“小姐也这么说吗?她们去平江府干什么?”
孟姣姣说道:“我们不是在那大屋里拾到一张字条吗?上面写着‘平江府赵’和‘常州府李’,她们到平江府去找姓赵的了。”
鲁直刚到,不知原委,不好插嘴。言成霖说道:“小姐和碧莲的话不错,巴玛尔和乌斯曼一定去了平江府。那天夜里阁主和嘉木扬喇勒智同去追偷儿,阁主没有回来,嘉木扬喇勒智也没有回来,我猜他们也都去平江府了。”
孟娟娟说道:“既然她们都去了平江府,我们还在这里议论什么?还不赶快动身?”
孟姣姣说道:“也不急在这一刻,总得吃了饭再说。祇是、祇是……”
孟娟娟说道:“小姐你怎的呑呑吐吐了?”
孟姣姣说道:“言公子来临安,是为着看三秋桂子和十里荷花的,十里荷花见着了,三秋桂子可还要待两个月才见到。要不要也请言公子去一趟平江府?总不能为了我们的事麻烦言公子吧?说好了老鲁跟随言公子的,我们俩加小师妹,若遇上巴玛尔和乌斯曼还能对付,如果嘉木扬喇勒智和她们在一起,我们又没遇上师父,这可不大妙了!”
孟娟娟说道:“三秋桂子何处没有?一定要在临安看吗?”
孟姣姣说道:“柳郎中写的是临安啊!”
金碧莲说道:“大师姐倒是为大哥哥着想的,我猜大哥哥一定也在为大师姐着想。便是大师姐不请,大哥哥也会去的!我是不中用,成了两个师姐的累赘,还丢了要紧东西。大哥哥若不同去,没的连手镯和金钗都保不住,可怎么得了?”
孟娟娟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倒是说清楚,言公子是为着小姐去呢,还是为了你这小东西去?”
孟娟娟这一说,言成霖和鲁直也都笑了起来。金碧莲倒没有什么,孟姣姣的脸可就有点红了。偏偏金碧莲还咕噜了一声:“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