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筹款进行得非常顺利。方长老说:“为了感谢大家出钱出力,教堂打算再组织一场义演。”
任务自然又落到原班人马的头上。可是,这次,英子阿姨不大情愿。方长老找她谈话,她也推三阻四的。
王波老师对莉莉安说:“英子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以前教堂里的活动,她都第一个举手赞成。这次,方长老拜托她这件事,她却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莉莉安一个人扛不起整场演出,她说,星期六去找英子阿姨谈谈。我被报社的编辑催稿,周六是截稿日期,所以不能陪她去。莉莉安满腹牢骚,说缺了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她说服英子阿姨的胜算就少了三分之二。
可是,我文思阻塞,报社姑奶奶的“催命符”又接二连三地来,我自顾不暇,只能让莉莉安单刀赴会了。
黑色星期六,我的脑袋埋在成团的废纸中,思绪飘到遥远的蓝色爱琴海。在写旅游专栏之前,我游览过无数风景名胜,但成为专栏作者之后,我成天搜索枯肠为读者介绍各地的美景,自己却再也没时间去旅行。初涉文坛的雄心壮志被一成不变的现实消磨得一干二净。
“喂,是莉莉安吗?”我有气无力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没说话,只有风吹过的沙沙声。号码显示确是莉莉安,我耐着性子说:“莉莉安,怎么啦?你在听吗?”
“古力。”这丫头终于说话了,可却像是在抽泣。
我把电话换到左手:“发生什么事了?”
“英子阿姨,她……”莉莉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她死了。”
“怎么回事?”我大吃一惊,“你慢慢说,报警了吗?”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安抚莉莉安:“那就好,你在门外等我。不要哭,乖。”
根据莉莉安给我的地址,我找到了英子阿姨家,是一处有保安的高档小区。
B栋512外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莉莉安就等在警戒线外。
莉莉安一看到我,就跑过来抱住我,说:“门开着,我就自己进去了,屋里很暗。我看到她躺在沙发上以为她睡着了,我去推她,她的头就从沙发上滑下来,死了……她死了……”她害怕地说个不停。
我摸摸她的头,说:“没事的,警察给你录口供了吗?”
她点点头,紧紧地拉着我的衣服:“警察说,待会还要去警局录一次。”
我对莉莉安说:“我要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出来。”莉莉安不安地点点头。
我跨过警戒线,门大开着,窗帘拉开了,午后的阳光直射进来。
“嘿,古力。”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张国字脸出现在我眼前,咧着一口白牙,警队的旧同事陈国强爽朗地大笑着:“好久不见了。”
时隔八年,我们在案件现场相逢,曾经的老搭档挠挠光秃秃的脑门问:“你认识死者?”
我毕业于××医科大学的法医专业,在X市的刑侦大队待过三年,但以我的个性,毕竟不适合严肃古板的警察队伍。
“死者是我的一个朋友。”我苦笑着说,“发现尸体的是我的女朋友。”
陈国强拍拍我的肩膀说:“初步判断,不是凶杀案。”
我省略了客套,直接问道:“国强,我能看看叶英子的尸体吗?”
“好,在那里。”陈国强指指放在沙发旁边的黑色敛尸袋说。
我蹲下来,拉开了袋子的拉链,叶英子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嘴唇青中带紫,颈部没有勒痕,也没有外伤。我说:“是窒息死亡。现场有什么发现?”
“从现场来看,没有外人破门而入的迹象,死者身上也没有击打或者锐器的伤痕。房间里也没有煤气泄露。据你女朋友陈诉,她到死者家的时候,窗户关着,窗帘也是拉着的,很黑,但是门没有上锁,她叫门没人应答就自己进去了。除此之外,房间里还开着空调。”陈国强摸摸胡子拉杂的下巴说道。
“那就是说死者叶英子有可能因为房间不通风,睡姿不良或者其他的自身原因才造成窒息身亡的。”我拉上袋子的拉链说。
“目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下定论还需要进一步的尸检。”陈国强说,“你还想了解什么,可以问金队长。”
陈国强帮我引见了负责案件的金队长。金队长一边戴乳胶手套一边说:“我们询问过小区保安,他说今天除了你女朋友之外没有其他陌生人进出,我调了小区的监控录像带,稍后就知道保安有没有说实话。”
“还有一点,叶英子的房子可能被小偷光顾过,你看这个。”金队长把我带到一间卧室里,看面积是主卧。他指着床头柜的锁孔说,“这个柜子被撬过,抽屉里面少了一个类似圆形首饰盒的东西。”
锁孔的下方地板上散落着新鲜的木屑,金队长拉开抽屉:“这里都是死者叶英子的贵重首饰。”
我一看,抽屉里面摆放着多个黑色真皮首饰盒,有正方形的,长方形的,三角形的,还有多边形的,一个紧挨着一个,码得整整齐齐。
“死者可能有某种特殊癖好,摆放物品喜欢按照物体的形状。我在这个房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厨房、客厅里的摆设也存在这个规律。”金队长说,“死者就像拼积木一样放置这些首饰盒,尽可能地利用有限的空间。可是,这幅完美的几何图形被一个潜进来的小偷破坏了。看,在这个位置,缺了一个圆形。”
金队长锐利的目光扫向我,我就势看去,在两个长方形和一个三角形首饰盒之间空出了一块狭长的区域。
“圆形?”我嘀咕道,这个位置明明可以塞下一个长方形或是一个小正方形。
我凑近那个位置,不错,果真是圆形。
在狭长的面积里,淡黄色的杉木底板上,有一个圆形的棕色印迹。
“死者常年将这个圆形首饰盒摆放在这个位置,导致硬度较低的杉木变色。”我说着回头去看金队长。
金队长微微颔首:“小偷没有在房间里乱翻,也没有窃取其他财物,而像是直奔这个抽屉。”
“莫非他的目标就是这个圆形首饰盒?”我问。
“可以这么说。”金队长摩挲着如钢针般的板寸头,说道,“他似乎对现场环境十分熟悉,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那么,如果小偷在作案的时候遇到死者,就有可能因为死者认出他而杀人灭口。又或者,他碰巧目击了整个案件过程。”我大胆地做出推测。
金队长舒服地摩挲他的板寸:“这些我都不敢肯定。但是,说不定从这小偷身上能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我和金队长走出卧室,陈国强和同事仍在客厅里忙碌。
我跟金队长道了谢,把在做尸检登记的陈国强拉到一边:“国强,要是案件有所进展,记得通知我一声。英子阿姨可是我很尊敬的长辈,我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国强小声地说:“被你盯上了,我注定要做警队的‘奸细’了。放心吧,我事无巨细汇报。”这小子临别还不忘擂我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