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萧山县有座苎萝山,山西有座西子庙,坐西朝东,相传为战国时越国美女西施故居,施亡后,越民为纪念这位忍辱负重以身许国的美貌佳人,改宅为祠,供绣鞋一双,后又改称西子庙,当地人称娘娘庙,里奉西施坐行樽各一樽,尊为"荷花女神".
明万历十二年起,每年农历三月初一至初三,萧山县都要举行盛大的迎神赛会,请绍兴的大戏班前来演出,由名姝扮演西施在苎萝四十八村游行.这时,观者如潮,四方烟火齐鸣,方圆几十里一片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这年又到庙会前夕,四方游客纷纷涌往萧山县,顷刻之间,小小的苎萝乡物流人动,热闹非凡.
西子庙北厢僧舍里,此刻有一老一少两个苦行僧.他们不远万里由北国来到江南,就是为了一睹庙会盛况.那老僧约莫七八十岁,须发皆白,脸上皱纹纵横,深如刀割,但身板却挺的很直;加之他的手背上虬筋突起,苍劲有力,这些都可以看出他虽然已是垂暮之年,但仍然精神矍铄,有如壮年.小僧只有十三四岁,穿着件新僧衣,脸上一片阳光灿烂.这三年来他跟随老僧左右,奉饭端茶,遨游天下,虽然历经风霜雨雪洗刷,饱受旅途劳顿之苦,但毫无疲倦之色,看起来仍是神清气爽.
小僧这时趴在卧榻之侧,问老僧道:“师父,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就只为看明晚的庙会吗?" 老僧抚摸一下他的光头,脸上慈祥充溢,说道:"心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句禅语你听过吧,用此来形容此间主神,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这荷花女神原名夷光,世称西施,本是浣纱溪畔的浣纱女,十四岁时被选入宫,四年之后被越王勾践送往吴国,深深宫墙中十年幽禁,用她的聪明善良几度挽救越民于水火之中,而她自己呢,孤身一人,日日饱受痛苦煎熬,忍辱负重直至荣归故里."
小僧心远听了,仰着头不解地问道:“她是王妃吗?她住在高大的皇宫里,吃好的穿好的,有那么多人伺候着,师父怎能说她是在受苦呢?”
老僧听了,摇一摇头,心想心远终究还是个孩子,这样的问题他现在还不明白,.想那西子远离故国,在吴国深宫中伴君如伴虎,度日如年,那是何等的寂寞孤独。于是叹口气说道:"心里难过,吃穿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你现在还小,有许多事情不明白,但你要记住为师一句话,那就是一个人面对的环境不论多么险恶,只要他的精神不倒,他就永远不会倒下;一旦他的精神崩溃了,无论他的体格多么健壮,他的人也会崩溃的,这就是信念.西施就是由于有对家乡父老无限关爱这样的信念支撑着,所以在吴宫险恶的环境中坚持了下来.唉,孩子,这些你现在还不懂,等长大一点你自然会明白的."
心远极不情愿的应了声"是",但心里却在想,师父老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一个问题不说也就算了,却也搞的这样神神秘秘的,仿佛天机不可泄露似的.
这时门外一个声音叫道:"神木大师,师父请你到前面用膳!"
老僧应道: " 好,老和尚这就去!"说完这句,袍袖一甩,缓缓起身.心远这时早已跳起来开了房门,站在一边等着.神木大师道了声"走吧",携了心远,迈步出门,跟了青衣沙弥前去用膳.
此时天色已晚,距离太阳落山已有半个时辰。
西子庙的前殿会客庭上,有执事僧点上红烛,烛光闪烁,照得大庭如同白昼。一个白眉老僧手持佛珠,端身直立,眼望着前面的山头,见神木大师来了,忙迎出殿外,在台阶下站定。双掌合仕,微微躬身,喧声佛号,说道:“大师不远万里来到鄙寺,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原来这老僧就是此间主持,外号“白眉神僧”,为人极是果决勇悍,黑白两道人人怕他三分,因此背地里又称他为“白眉秃鹰”。
当白眉僧躬身之际,神木大师立即感到有一股无形劲气袭向自己,知道是对方试探自己的武功,于是用功护住身体,同时一股劲气向前发出,迎向对方。他暗中用内力相抗,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缓缓说道:“大师能给我师徒一个栖身之处,我师徒已经非常感激,岂敢再生抱怨?再说了,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你我出家悟道,俗世之物皆如过眼云烟,何足挂齿?大师如此之说,不是显得见外了吗?”
白眉神僧哈哈一笑,说道:“大师说得对,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只是我性情霸道,本性难改,虽然尽力以我佛慈悲化解,但仍不免得罪了许多人,对此常常心怀不安,还请大师指点一二,以解我苦。”
神木大师微微一笑,心想他这是在考教自己的修行,于是长喧一声佛号,缓缓说道:“佛祖度人,分有善恶,能改则以慈悲佛法化解之,不能改则发大神通困其所为,不使为祸世人。大师慈悲为怀,光大我佛,除恶务尽,且除恶即为扬善,如此善意,世俗之人不明其中究竟,也在情理之中。我辈僧人,出家未有家,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不行中,大师又何必执着于他人之偏见,而念念不忘呢!”
白眉大师欠身合什,念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多谢开导,老和尚受益匪浅。我已吩咐寺中备下早膳,请大师用膳。晚课之后老衲在鄙处设榻,再同大师切磋佛法,聆听高谈。”
神木大师欠身还了一礼,道:“不敢,不敢!大师也请!”于是拂袍就坐。
且说当晚白眉神僧在方丈室设榻招待神木大师,二人促膝长谈,切磋佛法,互道江湖秩事,越谈越是起劲,到后来竟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心远从大殿出来后,由白眉主持的小弟子易然领着,两个人在厢房里睡了。第二天天未亮,易然就起来和师兄一起做早课去了,留着心远一个人在房间里.心远虽然也做了和尚,但却只是跟着神木做苦行僧,并未真正度入空门.因此他也就免去了许多麻烦,不用念经,不必上早课,也不用管那些佛家的大戒律小清规的.
易然走后,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眼望屋顶,想象着和师父旅行的下一个地方会是哪里。想着想着,他就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心远被人从梦中喊醒。他睁眼一看,见易然就在旁边,只听他急促地说道: “ 心远,快起来,你师父死了,我师父也快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