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仙翁”笑道:“正是。”举杯和心远同时饮尽,问道:“小兄弟既然已经还俗,我看这法名是不能再用了。何不换个名姓,换个生活的方式?”
心远问道:“为何要换?这法名有何不妥吗?”
“并无不妥,只不过世上之人都有名有姓,称呼起来或唤其名,或呼其姓,但却从未听过可在法名前后加诸称谓的。”
心远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法名有什么不妥,但既然“碧仙翁”如此说,心想他是武林前辈,见多识广,说不定自己这法名称呼起来有不妥之处也未可知,更何况换个名姓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于是说道:“既然前辈如此说,那晚辈该当改个什么名姓为好?”
“碧仙翁”说道:“这个有点难,却也不难。你生而不知父母乡亲是谁,这姓氏便无从确定。可是话说回来,既然无从确定,那便有了很大的选择性,中国的百家姓氏中,你可以任意挑选,不管是单姓或者复姓,抑或是汉人或者各族姓氏都由你而定,岂不快哉!”
心远听他说得在理,笑道:“前辈所言甚是,只是晚辈对这姓名之事所知不多,还请赐教。”
“碧仙翁”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抿了一口,然后捋了捋胡须,摇晃着脑袋说道:“这名姓之事可以追溯到炎黄之时,姓氏可因山水、部落、图腾、住地、官职、易学数字等等而定。这就好比姓龙的姓马的,他们是因图腾而来的姓氏;而司徒司空是从官职中幻化而来;再说呼延、宇文、慕容这些姓氏,则是源自于各族各代的氏族部落,这些部落子嗣不断,香火长存,到了今日便有了如此这般的复姓人氏。”
心远点一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那么万氏之姓便是从易学数字中得来,而赵宋郑吴等是因帝王分封的地名谥号而来的了?”
“碧仙翁”见心远一点就通,对他颇为喜欢,说道:“正是。名姓之起源,其实渊源颇多,并不限于以上种种。但自有宋以来,有一老儒编纂百家姓氏,将各地各族的姓氏依着富贵豪门之等级依次排列,由此便有了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由来。有宋之前姓氏烦乱,但自从百家姓面世之后,姓氏之事从此便有了依据,纵然有所变换,也不过是稍作减加而已。”
心远点头称是,给“碧仙翁”斟满了酒,两人对饮一杯,然后说道:“原来这姓氏之中竟然也有这般玄机渊源,若非前辈讲说,晚辈恐怕永远不知其中三味。那依前辈高见,晚辈该当起个什么样的名姓为好?”
“碧仙翁”想了一想,说道:“老朽已知小兄弟从小流落街头,算是做过乞丐,后来又出家少林,也算做过和尚;乞丐行乞,和尚化缘,行乞与化缘虽是两般说法,所做之事却并无二致。万物化生,春荣夏盛,天地之理与自然之道都讲求因果机缘、循序变化。小兄弟从小一路走来,想必也经历了许多坎坷、诸般苦痛,既然如此,那老朽失礼,你可姓‘化’名‘丐’,中间夹一个‘天’字,也算寄托了老朽一番企盼之心,不可是否可行?”
心远轻声念道:“化天丐!好名字!前辈起的名姓,果然贴耳动 情,朴实大气。”
“碧仙翁”微笑不语,看着心远,见他对“化天丐”三字十分满意,心中很是快慰。
心远举起杯来,说道:“多谢前辈赐名,晚辈化天丐敬你一杯。”
“碧仙翁”举起杯来和心远一饮而尽,相视而笑,半晌无语。过得片刻,“碧仙翁”说道:“今日李府之事,不知小兄弟可有什么要说的话?”
心远转头望向窗外,淡淡地说道:“前辈可有什么话要说?”
“碧仙翁”道:“男女之事,自古以来就多所磨难,那些轰轰烈烈的风 流韵事虽然流传千古,但当事之人却过得百般艰辛,到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屈指算来,实在不多。不知小兄弟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准备?”心远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碧仙翁”,问道:“前辈认为这件事当真有这般艰难?”
“碧仙翁”道:“老朽只是局外人,李府小姐之事和我并无关系。只是那李千霸生性顽固霸道,他认准了的事从来都不会轻易改变,小兄弟若是对李小姐有情,李府上下恐怕都不会答应。”
心远没想到“碧仙翁”竟然如此劝说自己,摆明了是为李府做说客的,不由得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晚辈从小便无父母管教约束,早已过惯了自作主张的生活。前辈若是想劝说我放弃这件事,喝完这杯酒,咱们就此别过。”
“碧仙翁”道:“小兄弟误会了,老朽并不是这个意思。老朽是想提醒你一句,人生在世,重在一搏,有些事情错过一时,就会永远错过。”说着话,老莫头突然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心远见他如此说,倒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晚辈愚钝,请前辈讲清楚一些。”
“碧仙翁”道:“你可知老朽是什么人?”
心远一怔,说道:“听说南海有个观音阁,老阁主年过双百,座下有三大弟子,这三大弟子都已有一百多岁,是观音阁的护法,平时深居简出,没有人见过他们的样子。他们每个人座下又都有三名弟子,这些弟子平时只在南海一带,没有阁主的特别允许,不得擅自离开。”说到这里,心远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碧仙翁”,问道:“莫非前辈就是观音阁弟子?”
“碧仙翁”道“不错,老朽正是观音阁的三代弟子。那你可知兰若夫人是什么人?”
心远想起那夜自己夜探李府暗中保护李若茹时曾被“碧仙翁”发现,兰若夫人来到之时曾叫过“碧仙翁”为“二师兄”,便说道:“原来前辈和兰若夫人都是南海观音阁弟子。”
“碧仙翁”道:“今日李府的兰若夫人,便是当日老朽师门中的小师妹。老朽当年一念之差,小师妹便嫁给了李千霸,此事不可挽回,是我一生的苦痛。”
心远点一点头,突然明白“碧仙翁”方才所说的话,原来是劝戒自己不要轻易放弃。他不知道“碧仙翁”和兰若夫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想知道,于是说道:“晚辈已经明白前辈方才话中的意思了,多谢前辈提醒,晚辈谨记在心。只是晚辈听说观音阁弟子若非阁主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南海,前辈你……”
“碧仙翁”喝一口酒,说道:“老朽听说你曾取得府山之巅的铁木送给了李石,不可是真是假?”
心远道:“是真的。”
“如此说来,小兄弟和望月洞的桂三秋交情不浅了?”
“前辈误会了!那铁木是晚辈从望月洞禁地之中偷盗而来,并未经过桂三秋的允许,晚辈和桂三秋也并无任何交情。”
“原来如此。我听李石说起,你和西子庙的白眉主持也曾颇有往来?”
心远不知道他如此盘问自己是何目的,便道:“白眉主持是武林前辈,在下素来仰慕,多所来往,只是为了请教佛法,并无其他。”
“碧仙翁”道:“小兄弟可曾听说过‘摩罗门’?”
心远心中一动,说道:“前辈也知道摩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