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远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半晌之后才转身朝着西门兰玖暂住的小树林中走去。他沿着河流走了一阵,在上游的桥上过了河,穿过树林来到以前小辉和他奶奶住过的农家小院前面,在外面朗声说道:“西门香主在吗?在下化天丐,前来拜访西门香主和西门姑娘。”
过得一会儿,院中屋子里传来西门香主沙哑的声音:“进来说话。”
心远于是推门而入,进到院子里面,说道:“晚辈化天丐,前来拜见西门香主。”
心远站在院子里,但见屋子里一片黑暗,只听得西门香主的声音在屋子里说道:“你的事兰玖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可是想明白了?”
心远说道:“晚辈已经想得明白,希望西门香主不吝提拔,晚辈感激不尽。”
西门香主问道:“提拨可以,不过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你须得如实回答,不可隐瞒。”
心远说道:“前辈请问,晚辈一定如实回答。”
“如此就好。”西门香主说道:“你为何突然决定要为摩罗门效力?”
“这个……”心远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晚辈向李府小姐求婚不成,反而遭受奚落,幸得西门姑娘指点迷津,这才知晓摩罗门之事,晚辈愿意加入摩罗门中,誓死为宗主效力,他日若是能成就一番事业,晚辈定然不会忘记前辈今日的拔擢之恩。”
西门香主“嗯”了一声,接着问道:“那在此之前你对我摩罗门可有所了解?”
心远见她如此问,心想摩罗门行事十分隐秘,在江湖中从不显山露水,自己若说知道,说不定这个精明的西门香主会认为自己是有备而来,恐怕接下来会多方盘查检验,极有可能会多出几个难题来难为自己。心远心中如此思量一番,于是便说道:“晚辈初次听说‘摩罗门’三个字,还是当日在小河边的茅草屋外听前辈和西门姑娘说起,后来晚辈又得蒙西门姑娘眷顾指点,这才知道了摩罗门中有关刺客大会之事。”
心远说完了话,立刻屏气静听屋子里的动静,但闻得一阵衣衫索索之声响起,接着屋子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在星光照耀下走出两个人来。心远见左边一人脸色苍白,手持一根长鞭,正是曾在小河边茅屋外见过一面的西门香主,于是躬身一礼说道:“晚辈化天丐,见过西门香主。”然后又向西门香主身旁的西门兰玖行了一礼,说道:“西门姑娘好。”
西门兰玖见心远向她行礼,急忙还了一礼,颔首说了声 “你也好”,然后便不再说话。西门香主则对心远刚才行的那一礼坦然相受,“嗯”了一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出身何门何派,父母是谁,为何来到绍兴,又如何爱上了李府的小姐?这一切你如实说来我听。”
心远见她一口气问了这么多,心中暗自好笑,心想我早就想好了出身来历等你来问,你既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我就全都告诉你,是真是假,你自己去判断吧。他心中盘算着,微微一笑,说道:“晚辈自幼流落街头,不知道父母乡亲是谁,过了几年乞讨的生活后,辗转到了少林寺,在少林寺做了个不入流的弟子,每日里净做些扫地打水的事。”说到此处,心远假装着叹息一声,似乎往事不堪回首一般,然后才继续说道:“晚辈在少林寺多年,若非每日里耳闻目睹,自己在背地里偷学了一些武功,恐怕一辈子便也是个在佛前扫地的僧人了。后来晚辈由于不堪忍受佛家的清规戒律,和师兄一起杀了山里樵夫的狗,在集市上买了酒和着狗肉吃。但此事不久便被揭穿,戒律院的师伯将我杖责四十然后开革出寺,晚辈无处可去,几度漂泊之后,这才来到此处,与李府的小姐结识相恋。”
西门香主问道:“那你是如何同李府的小姐相识的?”
心远说道:“说来惭愧,晚辈与李姑娘相识,还得从与望月洞的过节说起。晚辈一日在烟雨楼头饮酒,听得两人提起李府小姐,于是便仔细地听了听,谁知那两人竟然是望月洞桂三秋桂洞主派去的,晚辈当时不明情由,便一路跟了上去。那两人到了李府附近便即分别,一人离去,另一个叫做牙仔的则进入李府,却不料被李府二公子李石俘获。隔日的夜晚望月洞又派了一个唤作‘小蝶’的年轻女子将李小姐带到望月洞中,晚辈当时一时糊涂,不知道望月洞便是摩罗门的下属,因此上闯入洞中将李姑娘救出,正逢李刚和李石兄弟二人前来救人,晚辈于是将李姑娘交给他们带回,经此一事之后,李姑娘感于晚辈当日救她的恩情,便与晚辈结识了,这就是晚辈认识李姑娘之前的事,之后晚辈便遇到了前辈和西门姑娘,以后的事想必前辈都已经知道了。”心远这番话说的倒全无隐瞒,都是实情,他知道西门香主在摩罗门中的地位高过桂三秋,桂三秋必定已经此事原委告知了西门香主,自己既无隐瞒的可能,也无隐瞒的必要。
西门香主见心远语气真诚,所说之事与桂三秋当日的禀报全都一致,便相信了心远所说的话。她盯着心远注视了片刻,说道:“好了,我便相信了你。”然后扫了旁边的西门兰玖一眼,对心远说道:“你回去吧,十五月圆之夜,我会让兰玖带你去参加刺客大会,希望到时候你不要丢我的脸。”
心远点头说道:“晚辈谨记在心,一定不会让前辈失望的。”
西门香主一挥手,转身走进屋子里去,“嘎吱”一声关上门,在屋子里面说道:“去吧,待在你原先待着的地方别动,等候我的召唤。”然后便寂然无声。
心远望了一眼黑通通的屋子,然后转头看着西门兰玖,半晌无言。西门兰玖见心远望向自己,忽然想起白天之事,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心中有事,而此刻心远就在眼前望着自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变得彷徨起来,忘记了心远到来是客,母亲既已开口让心远离去,自己就该送他出去。
心远见西门兰玖神情有些忸怩,便道:“在下告辞。”转身出了小院。
西门兰玖跟着心远走出小院,在背后说道:“我喝醉之后没说什么吧?”
心远呵呵一笑,说道:“没有。”
“真的吗?”西门兰玖有些不放心,追问道。
“是的。”心远回答道。
“如此便好。”西门兰玖松了一口气,说道:“刺客大会十分危险,我希望你能通得过。”
“危险吗?”心远问道。
西门兰玖走到心远身边停下,说道:“十分危险。参加刺客大会的人不能以真面目见人,每个人都必须将脸隐藏起来,或戴面具,或者改装易容,总之是不能让所有与会的新人看到自己相貌。”
心远笑道:“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