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关咱们的大计,是必不能因为这么一个承诺而有所移转的,”李慈铭笑道,“什刹海那位,到底是斤斤计较,让人看轻了。”
“不过只要能掌握住了南洋水师,”张佩伦又给李慈铭倒了一杯茶,“这就报了恭亲王的提携之恩,又报了李总督的知遇之恩,以后的事儿,自然就是咱们做主了。”
光绪八年四月初三,太后、皇帝御驾起圆明园,开始了居住在夏宫日子,帝国的政治中心随即转移,到了西郊外的圆明园,过了几日,恭亲王御前奏对申请要把翁同龢援引入军机,慈禧太后十分惊讶,垂问李鸿藻等人,众人都是支持,只有左宗棠虽然觉得这翁同龢才干一般,虽然德行甚好,所以不屑一顾,且也不宜在这种事情上树敌,不置可否,太后默然许久却也是答应了下来。
之后又商议南洋船政大臣的人选,恭亲王提议让张佩伦升任此职,左宗棠一听之下勃然大怒,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张佩伦是翰林不假,但是他可曾通兵事?南洋船政大臣兼管南洋水师,他一个书生,难不成一下子就想统帅南洋水师吗?”
“中堂大人昔日也是书生出来,”宝鋆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怎么如今当了军机大臣,也看不起书生了?要知道新军之中,不少人都是书生投笔从戎的,您这话大有歧视之嫌。”
“宝大人不要混淆视听,”左宗棠冷声说道,“我何曾说过歧视书生,如今的新军里头,这些书生乃是骨干,有知识有文化,比那些纯粹的武人更有才干,我怎么会有歧视之理,再者老夫虽然是书生一个,也不曾中进士,但是从湖南一路杀到浙江,再从浙江杀到新疆,都是一步步的走上来的,若是没有昔日当幕僚参赞军务的日子,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统领三军,更别说张佩伦了,他道德文章自然是了得,我自叹不如,可若论军务,岂能和老夫匹敌!”左宗棠傲然说道,他是有这个资本来说话的,出将入相,说的就是他和曾国藩。“如今法国人不稳,在越南屡次生事,南洋水师屏障两广浙闽,威震南海,位置十分重要,平时倒也罢了,现如今这样的时刻,派一个文人去南洋,我真是怀疑议政王您是什么居心了,是想要南洋水师全军覆灭吗?要不然,嘿嘿,议政王,你想让他成为纸上谈兵的赵括吗?”
恭亲王亦是冷然说道,“张佩伦此人,为人干练,凡是上折子弹劾时事都是极为中的,累疏陈经国大政,慷慨好论天下事,才干了得,如何不能去浙闽?再者南洋水师亦是有提督,职责有别,张佩伦亦不敢外行指导内行,且朝中有太后垂帘,凡事清正严明,怎么可能发生纸上谈兵的事儿?若张佩伦是赵括,那左大人岂不就是廉颇?”
“廉颇老矣,尚能多饭!”左宗棠说道,“这位置我自己倒也是当得,只怕议政王不肯!”
若是左宗棠能够去福建回炉,恭亲王自然是千肯万肯,日后大不了福建一省,包括南洋水师自己一概不管就是了,留给左宗棠折腾,但是,慈禧太后果然发话,“朴存公乃是宰辅,岂能轻易外出料理南洋水师之事?万万不可。”
宝鋆显得十分失望,如果要把南洋水师交给一个不够格的张佩伦,还不如把这个最碍眼的左宗棠给请出去,可惜太后不肯,他听到了慈禧太后继续说道,“你朴存公的意思,你觉得什么人合适啊?”
“广东水师提督吴长庆。”
一语既出,不仅是慈禧太后十分满意,就连恭亲王也惊讶的很,吴长庆乃是淮军出身,如今这左李二人势如水火,左宗棠能够保举吴长庆,这绝对是举贤不避仇了。
相比较之下李鸿章的心思就十分值得商榷的,景廉遮遮掩掩的说出了浙闽的意见,“李鸿章认为,张佩伦可堪大用,南洋船政之职可以胜任。”
慈禧太后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只是这冷笑如同勤政殿前松针上的露水,太阳一出来,片刻之间消弭无踪,“那既然如此,就让张佩伦去福建历练一番吧,横竖是如今不会和法人动手,也不怕张佩伦不熟悉,是吧?议政王。”
“太后圣明。”恭亲王觉得这事儿又成了,十分得意,听到太后说话,连忙回道。
左宗棠只是连连冷笑,慈禧太后也不去理他,她深深的看了恭亲王一样,点点头,“草诏拟旨,进来用印吧。”
“朴存公留下,其余的人跪安吧。”
恭亲王等人出了勤政殿,翁同龢留在最后打帘子,几个人出了勤政殿这才互相交谈了起来,“这西圣留着姓左的要做什么?”宝鋆奇怪的问道,“要知道以前可都是咱们王爷独对的。”
“能有什么,”景廉笑道,“无非是安慰一番罢了,南洋水师乃是他一手所创,如今人选不是他说了算,改成咱们王爷一言九鼎,怎么能不他抚慰呢。”
恭亲王摇摇头,“这些不去说它了,你快把这事儿办好,”他对着景廉说道,景廉分管着吏部,官员的任命都是他的事情,“旨意发下去,就让他快快南下吧,南洋水师没人主持,万一巡航南海和法人起了冲突就不好了,告诉他,中枢没有命令,决不可出动南洋水师一片舢板!”
“西圣,张佩伦乃是一介书生,夸夸其谈,微臣拿他做比作赵括,绝非是讽刺之语,再怎么说赵括也是赵国兵事世家出身,缺乏的仅仅是经验,可张佩伦只怕是什么都不懂,就靠着高谈阔论就能指挥水师?要知道水师之战,绝非陆地之战!”左宗棠忿然说道,“南洋水师原本就晚于北洋成立,这一应事务都要自力更生,沈葆桢就因此病逝任上,微臣绝不能够接受张佩伦此人去南洋水师胡搞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