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除了草履真人紧握一块令牌浑身颤抖勉强站立外,周围众道人早已尽数朝东来大礼跪倒磕头不已,更多在此地附近潜藏未出的昆仑低辈弟子也都一齐自动现身,始终面贴泥土跪伏于地动弹不得,竟是连朝东来磕头的资格也没有!
东来一时也有些恍惚,依稀看到了那头顶古卷的老者,同时猛然生出一丝他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他的奇怪感觉,只是一瞬心神又恢复如常。眼见草履真人面色惊恐的望着自己,右手中一件暗红色物事正微微发光勉力对抗,东来立刻将金光一收,周身气势和文字随之散去。他并非有意让众人跪拜自己,只是古卷之威一至于斯,令本已尽力高估的他也是意外不已。
此时众人纷纷惊恐站起,看向东来的眼神已是躲闪连连,草履真人措辞良久打破沉默道:“李道友先天不凡神通无边,大家已然无不叹服。今日道友为我昆仑除一大害,了却昆仑弟子的千年夙愿,我等实是感激不尽。为聊表寸心,我就做主将此极北峰连同周围三十六峰送予道友作为报答,这里虽是极寒,但也因此人迹罕至,对于道友这样身怀大神通之高人却是清净修道的好所在,还请李道友万勿推辞。”
东来一惊,心知草履真人这番作为乃是为刚才一众道人赔罪,只是赔偿金未免太高。他现在每次修炼都进入广大无边的凝泪珠中,对这冰雪山峰并不如何看重,而且在别家门派之内圈地称王,说起来实是匪夷所思,无论如何都不是明智之举。
草履真人见东来坚辞不受,挥手驱散了此地所有的昆仑弟子,随意移来两块平整大石邀东来坐下,微笑道:“李道友可是觉得我与昆仑派的关系有些古怪?”东来也笑道:“莫非前辈是昆仑上几代的掌门?”
草履真人立刻道:“你我道友相称,前辈二字切莫再提。”顿了一顿,直到东来含笑点头方才续道:“我没做过掌门,但以前确实是昆仑弟子。因为修炼有成,被上界选中作为人间秩序维护使者之一,我的任务区域就是地球的整个东半球。”
东来听罢立刻呆住,什么上界?什么使者?尤其是地球、东半球之类的名词,从一个修道之人的口中讲出来感觉无比怪异。
草履真人微微一笑道:“道友身具大神通大造化,不久即将明悟此事,我现在也不算多嘴。人间之上尚有仙界,有时亦被称为上界。仙界生命众多、无穷繁荣,然而仙界之下并非只有地球,茫茫宇宙中数不尽的星球之上都有生命,他们在仙人眼里都是低等生命,统称为人。地球上的人类也只是众多低等生命中的一种。每颗星球上都有修道之人,其最终目的都是得道成仙,飞升仙界,永享仙人之福。
其实这些修道之人最初都是转生到人间的仙人,他们亲来人间广收弟子开宗立派,留下修道法门,目的是使修道界薪火相传代代不绝,一方面留给人类登仙解脱的机会,以示慈悲众生;另一方面也广揽精英充实仙界,永久维持仙界的自在兴盛。当然,天意难测,我说的也只是自己的一孔之见。
后来下界修道之人日众,仙人自恃身份不愿对这些低等生命多做理会,可自己留下的法门却又不能不管,于是就想出了一个偷懒的办法:从每个星球上选几个修为最好之人,令他们作为仙人使者监督所在星球的修道界,守护修道界的平稳安定。
我们地球修道界实力弱小,不为上界所重视,所以只授予两人为仙人使者,我就是其中之一了。另一人是白种人,掌管西半球,东半球的修道者怕是永远也看不到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当然,西半球的白种修道人也不知道我,就是在这东半球,有资格知道我的也只是聊聊数人。刚才他们认得我无非是认得昆仑前辈,并不知晓仙人使者的存在。”
东来目光错乱的盯着草履真人,忽然问了一个甚是好笑的问题:“白种人也修仙?”草履真人严肃道:“这是自然,只不过他们的名词不叫修仙。上界之中白种仙人的势力也颇为庞大,还有黑种仙人呢!”
东来好奇道:“上界也有争夺资源的纷争吧?”草屡真人无奈笑道:“道友怎会有此一问?若是上界也如此,成仙还有何自在可言?仙界广袤无边,各种能量无穷无尽,毫无匮乏之虞。而且老道曾赴上界几次,似乎不同种族的仙人居住之地甚为遥远,以普通仙人的脚程,大概须飞行千年万年才能到达其他仙族聚居之地,众仙人自己也笑称彼此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东来笑而不应,起身抱拳道:“原来真人竟是仙人使者,更是当今修道界中第一高手,刚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原谅晚辈年少无知、见识浅薄。”草履真人也起身施礼道:“李道友莫要如此!见到你之前,我也以为自己是东半球第一高手。岂料道友神通惊人,刚才的一幕至今令人心胆俱寒,莫非道友是上界真仙转世?”
东来霎那间回想起那头顶古卷的老者模样,随后又哈哈大笑道:“真人真会开玩笑,我怎么会是神仙转世?只不过运气好些罢了。”草履真人紧追不舍道:“道友师承何人?我蒙仙人眷顾,得了一册当今修道界的姓名谱,上面绝无道友的面貌姓名,这实是匪夷所思之事。难道令师不在人间?”东来又大笑道:“真人不必多虑,我就是本门掌门,本门当世也仅我一人。至于师承嘛,实不相瞒,我是得了一册远古经卷自修而成,自己也不知师承何人。”
草履真人听罢沉默片刻,随即赞叹不已道:“修炼到我们这等境界,心中无比清楚一切运气都是注定,天地虽大却绝无偶然之事。道友乃天眷之人,日后必有大功业、大成就。”东来摇头苦笑,不答反问道:“说起来真人法力通天,怎么不除了那女妖?”
草履真人示意东来与己随意坐下,悠悠道:“依照天规,我自被授封为仙人使者之日起就自动脱离了人间门派,那女妖乃昆仑内部之事,我不方便出手。再过三年我任期将满,本来欲在那时为昆仑除此大患,不想由道友代劳了,哈哈,看来道友与我昆仑缘分不浅!”
东来奇道:“什么任期将满?”草履真人向往道:“每任仙人使者任期百年,若百年之内所负责区域相安无事,那么他便成功完成了仙人之命,自然会得到仙人的嘉奖,这嘉奖就是飞升仙界!”
东来点头道:“如此说来竞争仙人使者之位的一定很多了?”草履真人摇头笑道:“没有竞争。仙人根本不会给下界之人竞争的机会,完全是他们自行选定之后直接告知其人,授予其宝。”东来皱眉道:“若是他们选定那人拒绝成为使者呢?”草履真人闻言大惊道:“绝无此事!谁敢如此?成为使者便是飞升了一半,怎会有人拒绝?”
东来叹息道:“是啊,想来谁也不会拒绝。可惜三年后再难见到真人了,难道就不能在人间多留些时日吗?”草履真人略略点头道:“功成之后,可以在人间逗留三日,然后必须立刻飞升,飞升之后就不方便下界了。本来仙人不愿下界有两个原因:其一当然是不屑与低等生命接触;其二嘛,仙人对于我等来说法力太强、神通太大,轻易便能毁却人类,所以在远古之时便有一条天规,下界的仙人必须将自身法力大加束缚,只能带着下界天地可以承受的神通而来。故而下界之后也有一些顶尖生命能威胁到他们,他们不愿犯险。”东来当即变色道:“还有人敢弑仙?”草履真人微微叹息一声却摇头不语。
东来诚恳道:“真人今日告知众多天机,在下感激不尽。不知一众昆仑弟子伤势如何,我心中实是不安。”草屡真人笑道:“他们无妨,道友大可不必介意。我今日对道友多说了几句,是觉得道友应该是下任的仙人使者,早晚也会知道。”不待东来答话,忽然面容一肃道:“若是道友像刚才所说不愿成为使者,也是足以威胁到真仙之人。能够结交这等人物也是一大快事!”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东来急急分辨自己只是初入修道界,当不得如此高看。两人相互客套几句后东来起身告辞,草履真人道:“此地颇有玄机,道友想必已发现了?”东来微笑道:“应该是法力开辟出的一个独立空间。”草履真人赞道:“果然慧眼如炬!其实整个昆仑仙域都不在人类所处的空间内,它是我昆仑祖师开辟出的连接人间和仙界的过渡空间。”
东来精神一振,问道:“从这里既可回到人间,也可飞升仙界?”草屡真人道:“回到人间有特定通道;飞升仙界嘛,上界的大门不开,凭我们之力是去不成的。”东来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今日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会真人。”说罢在草履真人微笑点头之后忽一转身,周身金光骤起之际一步迈出消失在这雪峰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