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新来的画师。一个婉转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她。童安心头一震,他猛的抬起了头。眼前的娘娘,身披凤袍,面容娇美。和当日在蓝玉阁里轻声唤他童大人,已是天壤之别。
大胆,竟敢如此无礼。旁边的太监大声训示道。
陈妃也愣住了,眼前男子的目光似乎是一把无法抗拒的魔力,让她不忍拒绝。
娘娘,身边的人轻轻拉了她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陈妃回过神问道。
无欢。童安沉声说道。
无欢,无欢。陈妃轻轻念了念,然后转身离去。
你下次小心点啊,你以为你是谁?敢那样直视娘娘。陈妃走后,训示的太监又开始了。童安的心里却一片冰凉。绣娘说的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个局。自己一开始便被人算计了。陈妃,当朝太师的独女。一直以来,陈太师和童家都是势不两立。怯于童家历代先皇的庇护,所以陈太师一直都不敢轻举妄动。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了然,可心里那份爱为何还在。泪眼婆娑,他无法放下心里对唐蝶的爱,如同绣娘无法放下对他的爱一样。
有些东西,开始便无法结束。
娘娘来信,让无欢画师去锦绣宫作画。门外有人传话。
童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收拾了一下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他又折身回来。拿出了包袱里拿支画笔。
他的目光里闪出了摄人的寒光。
经过宫院的路上,童安听见有太监轻说,选画师的管事大人在回家的路上,莫名身亡。童安笑了笑,他摸了摸手里的画笔,提步往前走去。
推开门,陈妃一个人端坐在铜镜前,轻轻的描眉涂红。
看见童安进来,陈妃挥了挥手对旁边的侍从说,你们下去吧。
门被关上了,童安低了低头,娘娘,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陈妃回过了身,目光怜惜的看着他,童大人,是你吗?我是唐蝶。
童安心里一沉,依然面无表情的说,娘娘认错人了。在下无欢。
为什么,为什么。陈妃怅然叹了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相
灯熄了,窗外万籁俱寂。
青禾看着手里的画像,心里百感交集。高警官就在隔壁,难道自己晚上真的会杀他吗?不可以的,他无法相信思雅和丁成是自己杀害的。
渐渐的,青禾有些困了,手里的画像掉到了地上,风一吹,飞了出去。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着,房间内静的发慌。一个人影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轻轻开了门,手里拿着一把寒光的尖刀。
他轻轻推开了门,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床边。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他举起手,猛的向床上的人扎去。
灯一下亮了。
果然是你。身后传来了高成的喊声。
那个人缓缓的转过了头,他是青禾。
青禾表情有些古怪的站在灯光下,王医师跟着走了进来。
你还不承认?高成刚想走过去,却被王医师拉住了。
他这是梦游。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直以来,我都在研究人类梦游的形成和原因。白天,我听你们说完案情,我便知道这一定是一起自我意识支配杀人案件。青禾一直以来都因为祖上传下来的画笔和传说颤栗不安,再加上自己家庭的破裂。所以,在心里堆积成了一种盲目的自我意识。每当他画一幅画时,他的自我意识强迫着他去杀人。王医师分析道。
眼前的青禾却慢慢地回过了身,然后,往门外走去。
天亮的时候,青禾被走了。鉴于他的情况,青禾被暂时送到了明安精神研究院接受疗养。这也是高成唯一能做的。写结案报告的时候,高成又重新看了看整个案件。
忽然,他的目光愣住了。沉吟片刻,他慌忙拿起了电话。
青禾的案宗里,高成发现了新的疑点。青禾发现丁成遇害是在凌晨三点十分左右,可罗笑却说他在凌晨三点看见青禾起来画画。试想,短短的十分钟怎么可能完成画画加杀人。高成有点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看清楚。
罗笑很坦城的交代了一切。他和青禾一样,一直受丁成的压迫和歧视。所以,心里早就想杀了他。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那天,他在操场上无意中听到了青禾和小竹的谈话。后来,在学校的操场上,他无意中遇到了小竹。两人聊天,后来便聊到了思雅的身上。无意中,小竹透漏出,思雅其实是被青禾杀害的。
在罗笑的追问下,小竹告诉了她一切。舞会结束那天晚上,她看见青禾亲手杀了思雅。虽然,平常小竹和思雅关系很好。可,在她心里一直嫉妒着思雅。青禾离开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帮青禾清理了现场。
回到宿舍,恰好青禾和丁成发生了口角。
夜里,罗笑看见青禾梦游般起来作画。想起平常丁成对自己的歧视和压迫,望着眼前昏昏噩噩地青禾,一个罪恶的念头突然涌进了他的脑子里。于是,他悄悄地下床,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杀死了丁成。杀完丁成后,他把水果刀埋到了校园的操场里。
警察来问的时候,罗笑把早已准备好的供词说了出去。他想,反正青禾已经杀了思雅,再说梦游杀人又不用负法律责任。于是,他便冠冕堂皇的把事情推到了青禾身上。
爱
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童府的画室。
童安握笔的手微微颤抖,眼前的女子和一年前风貌更华。一双婉转的丹凤眼,似乎有诉不完的风情。
童安猛的放下了画笔。
怎么了?陈妃问道。
娘娘花容月貌,恕臣无法画出传神之像。童安低头说道。
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有太多恨,所以画不出爱。童大人,我知道是你。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一年前,在蓝玉阁。我第一次见你,从此便是一眼万年,思念到今。我每年让侍官去临南招请画师,就是希望找到你啊!陈妃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找到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我是不是童大人亦又如何。童安闭上了眼睛。
我只想告诉你,童家灭门的真相。我只是陈太师的养女,他养我十八载,只是希望我能进入皇室,成为他权倾朝野的一枚棋子。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想象的。那天夜里,童家出事,我一直在找你。后来,我进了皇室,可我心里眼里全是你。这些,你知道吗?陈妃泪如雨下。
我是无欢,无心亦无情。如果,如果你真的想帮童大人,那么,请让我为陈太师画一幅画像吧!童安沉了一口气,缓声说道。
那我呢,那我呢?童家出事后,我不停的派人找你。我杀了童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连一幅画都不给我。陈妃问道。
你的画像一直在我心里,无需画出来。童安说完,抬脚走出了锦绣宫。
第二天,童安接到了太师府的邀请,请他为太师作画。
走进太师府的那一刻,童安回头望了望南方。他想,此刻绣娘一定在思念着他,期盼着他早日回家。
太师的画像很传神,太师很满意。童安微笑着说,这是一幅遗照。
太师的脸瞬间绿了。
童安被拖了出去。和午时三刻行刑的死囚一并处死。
集市上人很多,童安左边的面具被摘了下来,露出了狰狞的疤恨。他抬头看了看监斩席上的陈太师,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刀子落下来的那一刻,童安看见人群中有个人影闪过。是那个请他画第一张活人像的男人,男人看着他,轻轻的点着头。
一丝疑虑滑过童安的心头,他想思考,脖子却一凉,再无任何思想。
陈太师在回府的路上,突遭刺客。护卫的御林军追了很远,刺客却莫名的不见了。有人说,陈太师的死相和皇庭画师无欢为他画的画像一模一样。
陈妃三天没有出门,侍从只听见里面偶尔传来轻声的抽泣,还有诵经念佛的声音。
酒肆的说书先生,开始了新讲。名曰,画蛊。蛊,本为古代养之精灵或之体物,以苗人为首。童家的画笔便是古人设下的蛊。它能变成画笔,亦能变成路人。冥冥中,成就了童家的辉煌,也注定了童家的凋零。
故事很快在民间流传。童家的那支画笔更是被传的玄乎。如果有谁拿到那支画笔,便能操纵生死。
故事,始终只是故事。没有人相信。听书的人群中,人们总能发现一个女子,她总是呆呆地望着前方。似乎是在凭吊故人。
局
高成心情很沉重,审讯完罗笑。他去了明安精神研究所。
青禾的情绪很好,和正常人无异。他告诉了青禾一切,那个鬼笔之说终是无稽之谈。最后,他希望青禾能好好养病。
返回市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高成从口袋里拿烟,无意中却带出了一张纸。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那天在王医师那里青禾给他画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