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七年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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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记得以前晓荷看三毛的书,他无意中看到一句话:你伤害了我的骄傲。当时他对这句话很不理解,骄傲怎么会被伤害呢?但是今天晓荷的话让他深深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是的,她伤害了他的骄傲。魏海东从小他就是一个骄傲的人,虽然家境贫寒,但因为是唯一的男孩子,父母一直对他宠溺有加,无形中给了他骄傲的本钱。而上学后,从小学起他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同学的羡慕、老师的夸赞更让他的骄傲无限膨胀。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提问你长大了干什么,同学们有的回答当工人,有的回答当解放军,还有的回答当农民,轮到魏海东的时候,他站起来响亮的回答:我长大了要当工程师。他当时看到了老师赞许的目光和同学们羡慕的眼神,这无疑更加增加了他的信心和骄傲,他向着自己的梦想艰难的前进。

为了这个梦想,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在农村供一个孩子上学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不但父母倾尽了全部的财力,就是兄弟姐妹,也是间接或者直接的贡献了自己的力量。魏海东家在鲁东南的一个偏远山村,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为了供他上学,姐姐小学毕业就辍学回家,帮家里干农活来帮助父母供弟弟妹妹上学,魏海东至今记得他背着书包上学的路上,比他大两岁的姐姐扛着锄头,小小的个子,站在路边羡慕的眼神。两个妹妹在父母的咬牙坚持下也只是念完了初中,到外地打工供哥哥上学,每当想起这些,魏海东总会彻夜难眠,他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同时也欠下了还不完的人情债,这样的压力让他变得自卑而又自尊。

他发愤图强,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成为十里八乡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听着乡亲们的夸赞,看到父母脸上的菊花般的笑容,他觉得未来像花儿一般美好。没有人知道,他上大学的背后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经历,这一切因为有着梦想的支撑,他咬牙坚持了下来。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也对口进入大型的软件企业。

可是美好的未来并没有像花儿一样如期绽放。

但凡国企,总免不了勾心斗角、阿谀奉承的作风,魏海东天生木讷,溜须拍马是做不到的,自然不会得到领导的过于青睐。但他专业技术过硬,又肯钻研,领导也乐得落个伯乐的称号,重大项目放心交给他来做。偏偏他过于耿直,对领导在技术上的指手画脚十分看不惯,几次在技术讨论中和领导争执,让领导面子上过不去,这在国企中无疑是十分禁忌的,于是那些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相当缠手的项目几乎成了他的专利。

为此,晓荷直骂他榆木疙瘩,不懂得人情世故,她的责怪让他无从辨白但心底实在不服气,他所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待遇?不服气归不服气,面对现实他除了失望之外是深深的无奈,晓荷几次三番要求他到领导的家里坐坐,以期挽回领导的不良印象。按说晓荷的要求并不过分,就算是为了他们母子低低头也是应该的,但是每次他都拒绝了,如果为了生活让他放弃尊严,不如放弃生命来得痛快。

在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他苦闷得几乎窒息,一度怀疑自己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很多次他在想,如果他不曾走出来,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在青山碧水中筑一个温暖的农舍,会不会更好一些?

林桐发出的邀请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几乎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以为命运终于垂青与他,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但是事情并不像林桐描述的那样美好,林桐的专业底子本来就薄,几年的创业经历几乎让他把所学不多的专业知识全还给了老师。公司成立以来一直走的是低端项目开发,对于大型的项目开发经验为零,由于待遇比较低,手底下的员工大多是三流大学的应届毕业生,这样的员工给一些小企业做些零碎的管理软件还可以,一旦涉及大型的程序设计,几乎要手把手教。

这样一来,整个程序的框架要魏海东一个人来设计,还要一边做一边对员工进行培训,这在国企是七八个人的工作他一个人做,几乎是焦头烂额。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男人比女人的压力要大的多,女人可以是女强人也可以做家庭主妇,而一个男人如果不能事业成功,如果不能给予老婆孩子以稳定的生活,那肯定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面对压力,他实在需要一份崇拜的激励和关切的安慰,可是晓荷似乎不懂。

魏海东不能否认,晓荷是一个好女人。十年前在老乡会上第一眼看到她,她娴静的像一朵百合花,他几乎就认准了她会是一个好妻子,自卑又自尊的他第一次生出了巨大的勇气去追求。他们因为共同的背景而惺惺相惜,贫寒的青春因为相爱而温暖。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是正确的,晓荷是一个称职的妻子,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对他在计算机技术表现出来的才华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了支持他的事业,她包揽了全部的家务,处处为他着想。

刚结婚时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下班后回到家里,简朴温馨的小家、热气腾腾的饭菜,让他经常生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他深深的爱着她,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因为难产而采取刨腹产,看着她被推上手术台,他心中最清晰的感觉竟然是她如果下不了手术台,他也绝对不会苟活的念头。

但是孩子降生以后,他觉得自己完全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晓荷全部心思的都放在孩子身上,虽然也给他准备吃喝用度,但是心灵的沟通基本没有了。孩子稍微大一点,他想终于可以解放了,可是又有了新的分歧,只要他提出一点关于孩子的不同意见,她就罗列出一大堆他对孩子的亏欠来打击,慢慢的,他们共同的话题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