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七年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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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天陈晓荷起得很早,一夜半睡半醒,梦中影影绰绰全是魏海东的影子。初恋的时候,魏海东每到周末坐公交车来看她,他们同样是来自偏远的山区的学生,没有很多的钱可以浪漫,但是一起去吃牛肉拉面,魏海东会把自己碗里的牛肉一点一点挑出来,放进她的碗里,她可以从魏海东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幸福的笑颜;刚刚结婚的时候,在租来的房子里,魏海东每天下班总会给她带点小零食,她会低低的笑着接过来,嗔怪他乱花钱。

往事历历在目,温馨还在她的脑海缭绕,可她和魏海东却睡在两张床上,做着不同的梦,咫尺天涯。在这样的感慨中醒过来又睡过去,连梦也支离破碎开来。每醒一次,陈晓荷就忍不住屏住呼吸听一听隔壁的动静,可是隔壁没有任何异常,魏海东的鼾声均匀而绵长,表明他睡的香甜。

经过一夜的折腾,陈晓荷起床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路过魏海东房间的时候,她刻意不去看他,仿佛看了自己就会掉价。但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下,魏海东没有盖被子,也没有脱衣服,就那么蜷缩在床上,像个大虾米。

他睡得很沉,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形,仿佛在做一个可怕的恶梦。陈晓荷倚在门框上看着睡的像个孩子似的魏海东,忽然之间就心软起来。他的确是非常辛苦的,软件开发这个行业说起来好听,其实是个最累心累脑的活,不但需要缜密的心思和逻辑思维,更需要有足够的耐力和时间来完成客户的要求,还要不断的学习以迎接技术更新的挑战,所以软件行业的是压力非常大的行业,从业人员也是早衰最普遍的一个群体。

想到这里,陈晓荷忽然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有点过火了,他那么晚回来,也不是去干什么坏事情,一回家就面对自己一脸的官司,也难怪会发火。但是人生,谁可以完全理解谁呢?魏海东理解她吗?她自己也要面对工作的压力,还要照顾家庭、抚育孩子,即使是夫妻,也不能永远不对等的付出,她可以魏海东做任何事,因为她爱他,但是这种付出不能永远处在没有任何回应的状态。

陈晓荷倚在门框上茫然四顾,天已经亮了,隔着蓝色的百页窗,晨曦的淡蓝被渲染成海的颜色,楼下渐渐传来走路和骑车的声音,使这个早春的清晨泛出了声响。她的目光从魏海东熟睡的面孔落到地板上,地板是那种八十年代流行的小方砖,一块连着一块,上面是暗格子的花纹,在晨光看起来很乱,像她的心情。她盯着地上的花纹看了一会,理不清头绪,突然之间发现自己这样很没有意思,无论心情怎么样,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已经来到厨房,昨夜熬好的八宝粥静静的沉在锅底,早已失去了热气,她用勺子搅了一下,还好,由于熬的比较稀,经过一夜的酝酿,粥更加粘稠。她把电饭锅的插座插上,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清亮的油在平锅底上摊开,鸡蛋磕上去,锅里瞬间热烈起来,像久违的人重逢,争相诉说自己的见闻,之后渐渐归于平静,金黄的煎蛋就做好了。

等做好这一切,陈晓荷看看表,已经七点钟了,她回到房间开始呼唤着儿子:“天天,该起床了,不然要迟到了。”她一边喊着一边迅速的将自己的被子折叠了起来,接着叉开五个手指头当作梳子,把自己的长发拢到脑后,用头绳一束,动作娴熟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像是经过特殊训练。

儿子被叫醒后躺倒在被窝里,耍赖的说:“妈妈,今天星期六,我们班的小朋友都不去幼儿园,他们都去肯得基,你也带我去吧。”

“不行,今天妈妈要上班,就是不上班也不能带你去,那里都是垃圾食品,小孩吃了会变的不聪明。快点起床了,要不今天妈妈准得迟到。”

她不由分说从被窝里把儿子拖出来,熟练的给他套上毛衣。儿子耍赖,双手故意软绵绵的不配和,小嘴撅得老高,“妈妈骗人,我们班陈晨每到周末都去吃肯得基,可是他很聪明的,走迷宫他走得最快。

这样的斗争是每个周六的必然功课,尽管国家早就规定周末双休,那是针对事业单位、大型国企而言。小公司自有他们自己的小算盘,一个员工每天创造的经济价值是很可观的,所以少休息一天就可以多创造收益,可以算是一种剩余价值的榨取。

陈晓荷所在的公司就是规定每个星期只休周日一天,这样的霸王条款明明不合理,但没人质疑,在饭碗岌岌可危的今天,已经没有人有勇气与不正之风抗衡。魏天天的幼儿园为了适应这一社会现象,特地开设了周六托管班,就是把幼儿园各班级周六家长没空管的孩子,集合到一起统一看管。托管班的孩子从小班到大班参差不齐,魏浩然是大班了,每个周六就是去听小班的小朋友咿呀学语,当然觉得没有意思。他虽然知道这样的抗议是无效的,每个周六支持去幼儿园是铁打不动的,但还是忍不住抗议:“你上班可以让爸爸陪我啊,我一定听爸爸的话,保证不惹爸爸生气。”

“你爸爸没空,你没看到爸爸最近一直加班到半夜才回来吗?”陈晓荷给儿子穿完衣服,儿子继续赖在床上,她顾不上开导,重新往卫生间冲去。时针已经指向七点一刻,她忽然想起来今天可以比平常晚半个小时,于是脚步大赦般慢了下来,来到卫生间才发现魏海东已经起床了,此时正在眯着眼睛刷牙,半梦半醒的样子。听到她的脚步,他很快睁开了眼睛,咕哝了一句:“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陈晓荷从镜子里看到魏海东满嘴白花花的泡沫,更显的白眼球上的血丝明显,纵横交错,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她扭头走出了卫生间,鼻子酸酸的,她到卧室打开衣橱,给他找出了干净衬衫和外套,他身上的那套已经有几天没洗了,散发着难闻的烟味。她来到他的房间发现他已经洗漱完毕,正在用电动剃须刀修面,整个卧室里回旋着收割机般的蜂鸣声,她把衣服放在床上,低着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