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将才的事已很明白,吴氏和姚锦玉是怎样对待姚锦瑟的,而如今姚锦瑟又是何以对待吴氏二人的,以德报怨啊,这要何等的气度才能如是。再瞧那挂着泪痕的姚锦玉,想着她将才跪倒在地,六神无主的模样,一经对比,夫人小姐们心中已自有一番定论。
万氏从头瞧到尾,见锦瑟这般心中却连叹了两声,只道这若是姚鸿,姚诚尚在该有多好。这门亲事,这样的人儿倒也配得上她的文儿,可……说的是娶妻要娶贤,可任谁家挑媳妇,尤其是嫡长子的媳妇不是先要论个身份的,没身份便没助益,便是再会持家也是白搭。
她想着便又将视线从锦瑟身上依开,捧了茶自低眸去饮茶,也掩饰了面上感叹。
而姚锦玉借着锦瑟的手拭去了眼泪,却是满面通红地拉了锦瑟的手,道:“谢谢四妹妹。”
将才她那般狼狈,若非锦瑟几句话逆转了局势,她是无法下台的。这会子她冲锦瑟道谢,一方面是众人都瞧着,另一方面也是果真有几分感激的。
只念过谢,再抬头瞧着锦瑟那张沐在阳光下犹如枝头花蕾般娇美的面容,想着自己幸苦绣图,熬的双目通红却换来一场羞辱,而姚锦瑟不过几言几语轻描淡写地却赢得满堂赞许,再想着将才自己如尘埃般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姚锦瑟却能侃侃而谈,姚锦玉便抑制不住又嫉意翻腾,觉得自己做了姚锦瑟登高的那梯。
锦瑟将姚锦玉眸中色彩瞧的分明,心下冷笑,岂能不明她心中所想。前世的自己何尝不是吴氏母女登高的梯呢,若无她,姚锦玉何以能成武安侯府的少奶奶。
大姐姐啊大姐姐,能令我踩你该感到荣幸呢,倘若有一日你连这个用处都没了,会感到更可悲的……
“大姐姐和我客气什么。”回着姚锦玉的话,锦瑟回眸却撞上了江安县主清锐的目光,她心下一跳,只觉江安县主那双瞧着她熠熠出神的眸子能一直透进她的心底一般,只心头感觉尚未到达大脑,锦瑟面上已是冲江安县主微微笑了笑,温婉依旧。
经这么一阵闹,时辰已不早,小郭氏请了江安县主和郭氏的意,便招呼众夫人姑娘移步园子中听戏。郭氏起了身,由小郭氏扶着一边,却是特意唤了锦瑟扶着她的另一边胳膊,出了锦绣堂,锦瑟才轻声冲郭氏道:“本该陪着祖母一道听戏的,只无奈我身子实不争气……”
郭氏细瞧锦瑟,见她双颊上的红晕分明是胭脂的颜色,眉宇间难掩浓重倦色,也知她在床上躺了这三日能坚持来拜寿已是不易,便和蔼地道:“快叫白芷扶你回去躺着,雅菊,唤了周大夫去给四姑娘再请个脉。”
那边万氏和吴氏等人闻言自免不了又关切了锦瑟两句,锦瑟这才冲众人福了福身,最后才到了江安县主面前,拜道:“县主请便,小女先告退了。”
江安县主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病了要多休息,莫大意。”
复又吩咐丫鬟将锦瑟扶起来,那暖柔却是抢先一步上前弯腰托住了锦瑟的手臂,锦瑟起身间一个声音滑过耳畔。
“姚大姑娘那绣品当真不错,揉弄坏了是可惜呢。”
“谢谢暖柔姐姐。”锦瑟听暖柔这般说已知方才她听到了自己和姚锦玉的对话,可这暖柔乃江安县主的婢女,于她无碍,锦瑟自半点也不担心,起身后神情宛然地冲暖柔道了谢,便扶着白芷的手离了人群自坐上软轿往依弦院而回。
依弦院,暖轿停下,王嬷嬷已迎了上来,猫腰扶着锦瑟出了轿子,见她面色尚好,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已给姑娘温了最爱的参归红枣五味鱼汤,姑娘快进屋用了睡上一觉养养神。”
锦瑟闻言笑着点头,待行至台阶下,却闻西厢房传来轻微的喧嚣声,她眸光一转脚下便也跟着打了转儿往西厢而去。王嬷嬷见她如此,倒也没拦着,锦瑟行至耳房门口,白芷上前打起半新的银红色绣白玉兰花的夹棉门帘,却见里头二等丫鬟白鹭,三等的冬寒,冬雨正和凌珊围坐在靠北墙的暖炕上磕着炕桌上的一碟果子,两个粗使小丫头,一个正站在炭盆前拿了火钳子添着炭火,一个跪坐在凌珊旁边,用冰袋给她覆着脸。
几人显然没想着锦瑟会突然过来,一愣之下才慌忙地从暖炕上爬了下来,匆匆汲了鞋子,面露不安地垂首唤了声姑娘。
锦瑟这才笑着进了屋,缓步行至凌珊面前,却是亲和地拉了她的手,抚摸着瞧着凌珊红肿的面颊,柔声道:“凌珊姐姐,可还疼?”
将才门帘被打起,凌珊瞧去分明见姑娘一身轻寒地站在门口,阳光照在她冰雪般的肌肤上,她的目光也如阳光下的冰凌般散发着一股冷寒,直将她吓的低了头,这才两腿发软地爬下了床。如今她再抬头却见姑娘正满眼疼惜地瞧着她,那目光柔的似水,叫她狐疑的同时,心下都起了感动之情,一时只道将才定是自己眼花了。
“姐姐不说话,可是怪我了?”
锦瑟的声音再次传来,凌珊这才回过神来,忙福了福身,诚惶诚恐地道:“姑娘折杀奴婢了,奴婢是个下人,哪有资格去怪姑娘,奴婢万死也不敢啊。”
锦瑟闻言便叹息一声,微微松了凌珊的手,目光黯然,却道:“姐姐这般说当是真怪我了……也是我今日不该冲姐姐发那般大的脾性。只因今日是老太太寿辰,武安侯夫人和世子又要来贺寿,我是定然要到福禄院去给老太太拜寿的。婶娘又历来疼惜我,她来瞧过,是定不准我下床的,故而才……我也是一时情急,却不想姐姐竟是和我生了嫌隙。罢了,你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