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锦瑟言罢便扭身若无其事地只留了个静默的背影于他,完颜宗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脚踹上身前座椅,将椅子踢得打了个转儿,复又恨恨地抬手去扯头上发钗等物。和她当时眸中一闪而过的不舍,在一切没部署好之前,不能对姚家动手,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损人一千自毁八百的事她岂能去做?更有,报仇之事,到底是自己来方能解恨
将其呼啦啦地扔了一桌,犹且觉着不解恨,又去扯身上那件棉质襦裳小袄,只手触上那衣服想着之前锦瑟吩咐丫鬟去取这衣裳时所说的话,当尽在此地。”
完颜宗泽听锦瑟竟这般爽快地将那藏铁之处告之,又携弟归族,提及五柳山矿藏一事,本王便那么不招冬雪待见?”
锦瑟见他刻意耍宝,上下扫了扫完颜宗泽。
这般想着锦瑟笑意荡漾,明眸微扬,道:“多谢王爷,只是此事我家小姐自有计较,便不劳王爷费心了。青州之南有一五柳山,人烟罕至,王爷所需,他却又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锦瑟听到脱衣的窸窣声,目光再度锁着她流光熠熠,他歪了歪唇,道:“本王很好奇,你一个闺阁女子,何以对矿藏地域之事如此精通?”
这也无怪乎完颜宗泽奇怪,寻常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休说是知晓哪里有矿藏,便是你谈及方圆十里的山水来,只怕她也不知所谓。提及一个州县,能说出其大致方位的女子已是见多识广,而那青州更是距江州数千里之远,五柳山便是完颜宗泽也未曾听闻过,大锦的地图上也未绘出此山来,可锦瑟竟能肯定地说此处有铁矿,这事怎么瞧都叫人觉着匪夷所思。
锦瑟闻言倒也不瞒他,只淡声道:“老太爷在世时曾着人遍寻大锦矿藏,老太爷过世后小姐曾整理其书稿等物,瞧见此事便和婢子说道了两句。”
此事锦瑟倒没有欺瞒,当年祖父在世曾着人四处找寻铁矿,这五柳山矿藏呈报祖父时,祖父已致仕,本是要上奏朝廷的,无奈竟突染风寒,仅仅三日便命归黄泉。她悲恸过度,本能蹙眉,万千事端使得心力交瘁,待后来有心情整理祖父所留文稿书信已是一年之后,彼时她将此事告知姚礼赫,姚礼赫却迟迟未曾上报朝廷,在江州知府的缺儿空出来时,他才一纸奏章将此事上报,也因此得了如今内阁首辅万大人高看,升任了江州知府一职。
可这五柳山的矿藏最后也没能被大锦所用,金州发生农民起义,北燕趁大锦疲于应对时,大军压境,兵临壑江,明孝帝慌忙派使臣前往谈判,最后将青州、丰州割给了北燕。三年后五柳山矿藏被发现,燕王龙颜大悦,还曾以此事公然讥笑明孝帝有眼无珠。
燕帝不知,其实这五柳山矿藏一事,早年万阁老便向明孝帝上过奏章,只明孝帝根本沉溺美色,无批阅奏章之余。而金州暴乱时,万阁老也已致使,明孝帝却又重用宦官崔贤,万阁老听闻大锦欲割地青州,曾连夜上折,她回头见完颜宗泽虽瞧着气恨,可崔贤却因党争扣了这折子。
思及祖父在时无一刻不在忧心天下,图报君恩,为大锦呕心沥血,而大锦却早已病入膏肓,奸佞当道,败象显露,锦瑟不觉眸含怅然和悲凉之色,却闻耳边响起完颜宗泽的叹息声。
“大锦先帝虽平庸无能,却有一条当受世人称赞,那便是简拔了一批若姚阁老,万阁老、镇国公、廖尚书这样一批能臣忠臣,在这上面倒也称得上是知人善用了,可说的上是守成之君。姚阁老居首辅之位十余年,大锦百姓虽谈不上富足安乐,但亦未发生饿殍之事,更不曾发生民变暴乱,姚阁老殚精竭虑可见一斑,当得上一代名相,令人敬仰。若我北燕有此能臣,何愁大业不成!”
锦瑟闻言神情一恸,一瞬便又恢复了沉静,却道:“王爷的伤已无大碍,不知王爷准备何时离去?”
完颜宗泽却捧了心窝,几分受伤的道:“怎又来赶本王,却不曾扯坏那衣裳,倒是一笑,回道:“婢子是替王爷的手下着急,寻不到王爷若然他们皆自戕谢罪,那王爷岂不要内疚致死?”
她言罢便欲起身,谁知完颜宗泽竟也猛然站了起来,身子前倾,锦瑟险些一头撞进他怀中,身子猛然后仰去避,一个失衡她忙抬手去抓桌子,后腰却已被一只大掌揽住,却是完颜宗泽一个海底捞月扶住了她。
他并未借机靠近她,却也没有放开她的打算,锦瑟直起身来,感受着他温热的大掌似占满了她整个后腰,引得她背脊微僵,沉静的眸子和他对上,却闻完颜宗泽笑道:“劳冬雪替本王忧心了,本王却更好奇,冬雪对男人的碰触怎如斯淡漠,倒似见惯了男人身体一般。”
这话说的尤为粗野,只怕是个闺阁女子听了都要恼羞成怒,重则恸哭不止、以死明志,锦瑟眯了眯眼,却只清眸流转,这才面色平静了下来。,讥声道:“王爷这样也算男人?”
言罢她抬手推开完颜宗泽,自将八仙桌上绷带等物收拾齐整,又捧着那红木盒子不紧不慢地行至床边放回了箱笼,竟是不再搭理完颜宗泽。
而完颜宗泽被锦瑟清冽含嘲的眸子一扫,只觉面红耳赤,他本不是注重外表、恪守儒家礼仪的迂腐之人,向来随性肆意,故而梳着女子的发髻,身穿女子襦裳襦裙并不觉怎样丢脸。
可这会子被锦瑟一嘲,不知怎的他就觉一股羞燥之意铺天盖地而来。穿成这样不算个男人!锦瑟的话入耳,他羞恼间竟是极不愿得她如此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