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从心眼里佩服咱们就喝个佩服酒,连干三杯,表示诚心诚意。”凌清扬吩咐小姐哗哗地给自己的高脚杯满酒。
“那不成,你来这么晚,这不成心欺负我吗?”龙海看出对方是以逸待劳,想把自己灌醉。
“好,我喝。不过你要说话算数,既是喝佩服酒,那我要连干三杯!”凌清扬不由分说,将三杯并入一杯喝干后,又把两指夹住酒杯倒扣下来,杯内滴酒皆无。霎时间,她的面颊已经绯红。
“今天先不谈生意,酒桌上的戏言是不能算数的。”凌清扬有意把话岔开,她已看出龙海已有七八分醉酒的意思,便问道:“我今天为龙老板准备的可是一桌不同凡响的宴席,不知道你品的味道如何?”说完,目光灼灼地盯住对方。
龙海这才悟到他刚一来就觉得这桌酒席不同一般,尤其是上的各种菜肴,好像是他从来没有吃过的一种什么动物的肉,但绝不是通常的猪肉和羊肉。他又在桌上巡视一番,就连炒的肚丝、肺片里边也与往常有很大的不同。见凌清扬没有给他作解释的意思,便把一脸的疑惑转向那位自称靓妹的女子。
对方笑嘻嘻地说:“哟,我都忘了给龙老板说了,这可是我们酒楼开业以来,从来没有设过的狗肉全席呀!这些盘子里都是些狗肉、狗肺、狗心、狗肝,还有……”她好像憋不住大笑起来,“那盘像牛筋一样的菜是大补品狗鞭哪。”
龙海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瞠目结舌地愣在那儿。那个女孩子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龙老板,你可能不知道吧,凌总为招待你,可花了本钱了。这狗可是名贵得很哪,听说是一条大德国‘霜王龙’,光狗皮都值一两万块呀。”
龙海死死盯着凌清扬,对方的目光也正对视着自己。他登时像被一把尖利的刀直刺到胸口上,肠胃里一阵抽搐,差一点没全都吐出来,这难道就是自己养的那条忠实无比的牧羊犬吗?这女人太歹毒了,自己的房产做了抵押,可这犬舍里的狗有何罪,到头来落得个这样凄惨的下场,真是欺人太甚了!龙海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想大叫一声,把这桌酒席砸他娘的稀巴烂,揪住这娘们儿扼住她那蛇一样的喉咙。你这遭天杀的为啥这样恨我,坑光我的钱还不够,打狗还得看主人吧,把爱犬杀了让主人吃,这是人干的事吗?他恶狠狠地盯住凌清扬想说什么,但对方射来的目光却把他要说的话全噎了回去。凌清扬的目光中有一种令人震惊的威严,轻蔑的神情中透着令人战栗的敌意。她似乎是正在从对方几乎崩溃的状态中享受着一种复仇的快意,并且不准备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分享。
面对这种目光,龙海犹疑起来。他从来没有从女人的目光中感受到这么可怕的东西,一股浓烈的酒意袭来,他觉得有些恍惚,可是百思不得其解:就凭他龙海在梁州地面上是地头蛇的分儿上,外来的一个女流之辈无论如何也不敢有这样的胆量和他叫板,除非这是祖文的意思,他蓦然想起在香港时祖文在屏风后说的那些话,不禁打了个寒噤。
恍恍惚惚只听凌清扬说了一句:“龙老板喝醉了,把他扶下去休息吧。”他欲要硬挺着站起来,可却像被抽了脊梁骨,身子软软的再也直不起来了。
龙海昏头涨脑中被身边的女子连扶带拖地送进了餐厅隔壁的套间里。套间里光线有些昏暗,小姐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并不走,却在他身边坐下。她大概是秉承了凌清扬的用意专门来侍应他的。他向女孩儿要了一杯水,想清醒清醒自己浑成一锅粥的脑袋。他的目光迟滞,有些模糊,当他的眼睛扫视这间装修精致的休息间时,突然被墙上的一张画给攫住了。
这是一张女人的裸体侧面画像,这张画好像在哪里见过。对,这不正是二十多年前秦伯翰给他女友画的那张光屁股像吗!
一切都全然明白了,这个风度优雅、手段无情的女人毫无疑问就是当年被自己玩弄后失踪的那个冤家!自己太蠢了,蠢就蠢在钱迷心窍,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早已成了一个被人暗中追杀的目标。而这幅被诅咒的画像,简直像催命符一样,在他最倒霉的时候,忽然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清楚这是复仇者的刻意安排,意在让他毁灭得明明白白,意在让他以百倍的痛苦来偿还昔日的孽债。
昏暗里,画中女人被长发遮住的那双无情的眼睛,正嘲弄似的看着他,看着他如何一败涂地,重新变成一文莫名的穷光蛋。龙海那种孤注一掷的赌徒本性被未来更为可怕的预感刺激起来了。他瞅了一眼身边那个只会卖弄风骚的女子,此时露出一脸的大惑不解。因为她实在不明白这位老板何以见了墙上这幅画就呆若木鸡,而后又像发疟疾似的浑身颤抖。
龙海彻底崩溃了,在精神坍塌前突然产生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他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咆哮,好像在断崖边上的一只困兽,垂死前也要抓住一样什么东西以宣泄对死亡的恐惧。他一把将那女孩按倒在沙发上。女孩吓得轻声惊叫了一声,便不动了。龙海此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下身软软的,他已经完全被击垮了。
此时此刻,龙海的脑子里全然被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充塞了,那种巨大的伤感和野性的冲动纠缠着他,使他挥之不去,解脱不了……
那天,在白云塔公园当花工的龙海看到了姚霞悄然进了秦伯翰的屋子。起初他并未在意,虽然见到这个白皮肤的姑娘使他登时有了许多胡思乱想,但苦于没有胆量和借口接近她。此时他发现屋子的窗帘全都拉上了,一种窥秘的欲望驱使他悄悄地绕到屋子的背后,找到了一个可以瞧见室内的缝隙。谁知往里一看,真使他目瞪口呆了:妈的,秦伯翰这小子竟敢在大白天耍流氓,屋里那个白得耀眼的女人的肉体更使他兴奋不已,他顿觉浑身颤抖,血脉偾张,像一个饥肠辘辘的饿狼嗅到了血腥味,心中不停骂着秦伯翰,平常看你装得像个君子,背地里竟敢画女人的光屁股,真是一个比自己还坏上十分的大流氓。不过这个光屁股女人的确好看得很,你他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艳福,这回你老兄的尾巴可让我抓着啦!
他想伺机抓住他们并按在床上,然后向馆里邀功请赏,但直到看得眼发慌,脖子发酸,始终未看到他想象事情的发生。同时他也纳闷,这小子能对着光屁股女人人模狗样地画画竟丝毫不动心,只顾聚精会神地往画纸上涂颜料,好像在商店橱窗里对着一件精美的瓷器在欣赏。而叫姚霞的姑娘也像参禅打坐一样纹丝不动。看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他十分失望,而又有些悻悻然。他真想敲门闯进去,但转念一想,突然有了主意。
在以后的几天中,龙海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神经兮兮,吃饭睡觉满眼都晃动着那个白晃晃的女人的身体。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看见过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他欲火旺盛,闲得发慌,急得发疯,心急火燎地整天在公园的花房里、小道上乱窜,偶尔碰上秦伯翰,便一脸坏笑,笑得对方心里发毛,不知他是得了什么怪病。
终于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机会。那天下午,他牵着狗在巡园,突然发现那个叫姚霞的姑娘正在那条槐树林小道徘徊,大概是找秦伯翰扑了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边踢着路边的一个石子。对方穿了件荷绿色的绸裙,露出雪白的小腿肚,特别是那皱着眉头的俏模样,勾得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心膛里一阵怦怦直跳,两只脚却也像着了魔一样向对方靠近。
姚霞显然也看到了他,起初有些慌乱,好像是生怕那条狗扑上来。龙海马上意识到了,飞起一脚踢在贴靠自己的那条狗的肚子上。狗猝不及防,哀鸣一声,夹着尾巴就跑,它实在弄不明白,主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凶狠。
“喂,你是来找那个画家秦伯翰的吧?我领你去,他在那边的屋子里画画呢。”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他的模样就使姚霞分外的恐惧,她很想立刻脱身,听龙海这样说,倒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这个临时花工看样子还是个热心人呢。
大概是踢狗的举动博得了姑娘的好感,对方停下了脚步,朝着龙海微微一笑:
“那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秦画家是我老弟。你随我来吧。”姑娘的笑意在龙海心头掀起了一阵波澜。他紧贴一步凑上去,一边走一边问:“你是经常到这里来吧?”
姚霞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看龙海一副讨好的样子,觉得不能拂了对方的好意,便补充了一句说:“我喜欢看画,和伯翰比较熟悉。”
“你是秦伯翰的亲戚?”龙海明知故问。他靠着对方距离更近了。女人身上的味道使得他贪婪地张大了鼻孔。
“不,我们算是朋友吧。”姚霞有些脸红,同时很是担心地向四下张望,她实在担心那条狗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蹿出来。
“哦,你不用怕。”龙海捋了一下袖子,俨然以保护者的姿态道,“你既然是秦画家的朋友,它就不敢过来。”
在这一刹那姚霞看到了这人胳膊上的刺青,上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龙海把姚霞领进一个长满花草的院子里。院子周围有一圈栅栏,从半圆形拱门里可以看到有三间很大的房子。院里很寂静,没有一个人。这里的确是个画画的好地方。
姚霞跟着进入了大屋子。屋子里摆着条椅子和长桌,像个临时的接待室,里面还有一个套间。姚霞以为秦伯翰把套间当了画室,就推门进去。一进屋姚霞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屋子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和桌子、藤椅外,根本没有什么秦伯翰。回头一看,那人正堵在她身后,刚才那副讨好的脸色不见了,满脸的淫邪带出一种急不可耐的贪欲。他已经顺手把那条狗反锁在了门边上,姚霞被恐惧和慌乱笼罩,颤声地质问:“秦伯翰呢?”
“他被派出所的警察叫走了,秦伯翰是个大流氓、烂画家,专门画光腚女人,你和他是一路货,流氓加破鞋!”
姚霞大吃一惊,她弄不清楚眼前这个粗蛮的家伙怎么会知道画裸体画的事。龙海继续得意洋洋地说:“你们搞流氓,我全看见了,我只要一揭发,准能把秦伯翰这小子送进派出所,立马砸他的饭碗,说不定会判个十年八年的。”
“求求你,别这样。”
“别这样?!那叫俺怎么样,除非你对他啥样也得对俺啥样。”
龙海狞笑起来,扑过来一把搂住了姚霞,把那张充满蒜臭气的嘴递了上来。
“不要这样,放开我,我来例假了……”姚霞柔弱的声音立刻被一只粗暴的大手压在喉咙里,极度的恐惧使她的身体无力地斜倚在那张脏乱不堪的床上。
“小亲亲,只要听我的话,俺会成全你们的,最好别跟俺过不去。”龙海的蛮力被疯狂驱动着。姚霞做着奋力的挣扎,但很快筋疲力尽了。
龙海第一次看到了女人身体的全部,当他疯狂地进行最后占有的时候,突然发现使他最感神秘的那个部位却有鲜血迸流出来。这斑斑血渍,使他一下子觉得晦气,刚才还燥热昂然的下体没多久便萎缩下来。
在光线晦暗的套间里,白舒娜看到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龙海像一只巨兽,张着血盆大口而不可一世;凌清扬更像一只巨蟒,把猎物一点一点地箍住,而后勒住敌手的每一寸关节和骨骼,最后骤然发力,在对方筋断骨折后,又将它身上生命的精华全部吸吮干净,只剩下一具空壳。这场致人死命的杀戮没有看到一滴血,一切做得悄然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