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蜀山剑侠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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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2)

说着,四人便一同前去,不久便到。灵云见红花姥姥所居洞府,虽然是一座石洞,有数十间石室,到处都是文绣铺壁,陈设富丽,更奇怪是合洞光明,如同白昼。朱文、金蝉觉得稀奇,几次要问,都被灵云使眼色止住。灵云等三人随着若兰,到各室游玩了一会儿,走到姥姥昔日的丹房落座。若兰从身上将紫烟锄取出,对灵云说道:“潭中那块毒石,周围十丈以内,发出一种黑氛毒雾,非常厉害。乌风草便长在那毒石后面,惟有这紫烟锄能够将它铲除。可惜于潜琉璃业已失落潭中,失掉好些帮助。明午破潭,若不是家师预先算定,妹子真不敢乐观呢。”

灵云正要答言,四人同时听见一种尖锐声音说道:“你们天亮后可由这丹房旁边一个洞穴走了出去,那便是福仙潭的中心,离潭底才只十丈多高。那里有一块平伸出来的大石,石旁丛生着有数十茎素草,能避毒氛,可各取一茎,含在口内。到了辰刻,便有人来破潭,你们休出声息,不要乱动,由他等替你们除了神鳄。那时他们无法破那毒石,必然前来寻我。前晚我接引你们三人来此,才知你们带来矮叟朱梅的天遁镜,胜似于潜琉璃十倍。等那先来破潭的人走后,才由历劫三世的童男女,一个手持宝镜照着下面,一个用紫烟锄去锄毒石。那时潭底不多一会儿便要冒出地火,四周的山峰也要崩裂。

你们取得仙草以后,须要急速离开那里。我也便在那时圆寂。先前的人必不甘心,定要与你们为难,可是我已早有安排,到时自知。若兰可趁我法身未解以前,将我法身背在身上,掷入福仙潭内火葬以后,急速随他们回去便了。”若兰闻言,知道师父一会儿便要圆寂飞升,并且生前不与她再见,想起这十余年相随恩义,不禁跪在地下痛哭起来。灵云也领了朱文、金蝉拜谢姥姥昨晚接引之德。若兰痛哭了一阵,又听姥姥的声音说道:“我平日造孽多端,自从巧得天书,已顿悟前非,好容易才盼到今日。你如感念师恩,千万不要忘记我前年在桂屋中对你说的那一番话,就算报答我了,有什么悲伤呢?如今天色快明,尔等急速去吧。”

若兰知道姥姥言行坚决,既不容她见面,求也无益,只得忍着悲怀,起来领了灵云等三人走出丹房。果然见丹房旁似陷出一个地穴,便由金蝉前导,走了下去。往下走约数十丈远近,又转过好几个弯,觉得前面愈走愈觉黑暗,不时闻见一股瘴疠之气,中人欲呕。幸喜金蝉能在暗中视物,四人拉拉扯扯,一任金蝉招呼行走,好容易才摸到姥姥所说的那一块平伸出潭腰的巨石。四面愈觉黑暗,头脑兀自昏眩起来,除金蝉外,灵云等对面难分。四人摸摸索索,才去寻那素草。灵云正觉头眼昏眩,忽然闻见一阵幽香,顺手一摸,居然将那草摸着,心中大喜。立刻取来分与众人,还不敢含在口内,用鼻闻了一闻,立刻头脑清凉,心神皆爽,知道不会有错,才把草含入口中。金蝉看下面青光荧荧流动,知是那于潜琉璃,离近了反看不出那神鳄存身所在。因姥姥适才嘱咐,四人俱都属息宁神,静以待变。

四人坐了有好一会儿,忽听那上面有人说话。金蝉便见似龙一样的东西,直从上面投入潭中。还未到得潭底,灵云等坐的那块石头下面,倏地也蹿起日前所见那条红蟒一般的东西,与那条火龙迎个正着,斗将起来。金蝉定睛细看,叵耐四围黑气浓厚,只看出两道红光夭矫飞舞,分不出那东西的首尾。眼看这两样东西斗了有一个时辰,兀自难分胜负。猛听潭上面大喝一声,又飞下一道青森森的光华,往那两道红光中只一绕,便听一声怪啸过处,先飞下来的那条火龙和那道青光,依旧飞回潭上。潭中却是黑沉沉的,什么迹象俱无。猜是神鳄已除,只不见潭上人下来,金蝉性急,正要招呼朱文取出宝镜,忽见潭上先前那道青光,同了一道较小的青光,飞入潭底。最奇怪的是那青光上面还附着一团丈许方圆白光,带着那一道较小的青光,流星赶月一般满潭飞绕。

光影里看出四围黑氛非常浓厚,倒好似白光本身发出一团黑雾似的,在潭中滚来滚去。似这样上下飞舞了一阵,这青白三道光华,倏地聚在一处电也似疾地直投潭底,看看飞到那于潜琉璃发光的所在不远。这道白光经下面于潜琉璃上面所发出来的青光反射,竟照得潭底通明。金蝉等才看出潭底是一大块平地,偏西南角上黑茸茸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余下简直是一无所见。这时前飞的那一道白光已到潭底,若兰恐怕于潜琉璃要被旁人夺去,好生着急。谁知那道白光只略微顿了一顿,与后飞的那一道青光同时投向西南。还未飞到尽头,忽见黑暗之中喷起几缕极细的黑烟,倏地散开,化成一团浓雾,直向那三道青白光华包围上去。一声怪啸过处,那三道青白光华好似抵敌那黑烟不过,拨转头,风驰电掣一般,飞回潭上。金蝉迎面往上看时,黑暗之中,依稀有几个人影闪动,几声喁喁细语过去,便听不见动静了。

金蝉看得正出神,耳旁忽听得有人唤道:“破潭的两个人还不下去,等待何时?”灵云等闻言,一齐警觉。当下金蝉抖擞精神,向若兰手中取过紫烟锄。朱文从身旁也取出天遁镜,才揭开那面乾坤镜袱,便发出数十丈的五彩光华,照耀潭底。若兰见朱文有此至宝,心中大喜。因姥姥之命,只叫这一双童男女下去,便和灵云仍站在原处警备。众人在这天遁镜的光华中,早看出潭底静悄悄的,黑云尽散,紫雾全消。惟有西南角上有一块牛形的奇石,从那石的身上,不断地冒出一缕缕的黑烟。若兰关心那一块于潜琉璃,忙往潭底看时,那青光被这五彩光华一照,好似太阳底下的灯台,渺小得可怜。想看看潭中神鳄到底是何形象,竟不见踪迹,想已被飞龙师太收了回去了。正在用目四望,忽听朱文、金蝉“哎呀”了一声。

若兰大惊,忙往潭中看时,原来朱文、金蝉双双携手下去时,金蝉性急,脚先沾地。谁知那潭底看似平地,却是虚软异常,金蝉才一落地,便陷了下去,心中一急,一用力,更陷下去尺许。那泥竟火热一般燎烫,眼看要陷入这污泥火潭之中。幸喜朱文细心,处处留神,手中觉着金蝉往下一坠,忙用气功往上一提,把金蝉提了上来。可是受了金蝉拉的力量,两脚也稍微沾地,觉得热烫难耐。知道不好,一面提着金蝉,喊一声,各将身子悬空,离地约有三尺,飞身前进。倒把灵云在上面吓了一大跳。金蝉飞到那块于潜琉璃跟前,将紫烟锄夹在左臂,顺手俯身下去,拾将起来,揣在怀中。正要同朱文飞向西南角上去破那块毒石,猛见地下有一摊血迹,依稀看出穿山甲一般的一条鳄鱼尾巴,直往地下慢慢陷落。那上半截身子,想是在被斩时早已入土了。

朱文拉了金蝉飞离那块毒石不远,见石上发出来的黑气越来越厚,知道厉害,便将手中宝镜对准毒石。毒石黑气被镜上五彩光华近处一逼,纷纷四散。朱文见毒石为宝镜所制,愈发飞身近前。金蝉抡起紫烟锄往那石上砍去,那锄才着后面,便有一大团紫雾青光。那石受了这一击,竟发出一种极难听的呻吟声,被紫烟锄劈成两半。金蝉见毒石伎俩已尽,由朱文将左手宝镜对准石头上面,自己用力一连就是十几锄,把这一块四五尺高的毒石连根锄倒,四散纷飞。这石锄倒以后,才看见石后面长着数十根菜叶一般的东西,叶黑如漆,在那里无风自动,知是那乌风草。起初下来时,上了一个当,此刻自然处处留心。好在那乌风草长在干处,便用紫烟锄连根掘起,挑在肩上。那毒石一经掘倒,依然和鳄鱼一样,慢慢陷入泥中。金蝉掘那乌风草时,因是身子悬空,不好用力,若不是朱文用力拉提,险些脚又沾地。

二人取到了乌风草以后,还想寻觅有无千年何首乌。正在四下寻找,耳听一阵沸汤之声,又觉身上奇热。忙将宝镜往潭心一照,只见潭心泥浆飞溅,热气上腾,恰好似刚煮开了的饭锅一样。一转瞬间,四围尽是泥浆,一圈大一圈小地沸涨飞沫。朱文猛想起姥姥嘱咐的话,喊一声:“不好!”不及说话,拉了金蝉,才飞到适才站立的那块巨石上面,脚底下的泥潭噗的一声过处,泥浆飞起有十来丈高下,沸泥中心隐隐看见喷出有火光。再找灵云、若兰二人,踪迹不见。知道此潭的四围山峰就要崩裂,又惊又急,欲待从原路回转姥姥洞府,已无路可通。幸喜烟云尽散,四外清明,二人只得飞身上潭。不由回望潭下,已是飞焰四张,泥浆沸涌,觉着站的地方隐隐摇动。

不敢延迟,猛抬头看见潭后一道青光和一道金光,正和一道青灰色的光华驰逐,知道灵云、若兰遇见敌人。才待赶上前去,又见飞起一团绿雾,接着飞起亩许方圆一块乌云,耳旁又是一阵轰隆砰啪的声音,知是四围山峰崩裂。朱文等正在着急,无暇再顾别的,双双飞向潭后,见姥姥的洞府业已震坍。飞龙师太同着那日林中所见金氏姊弟,不知使用什么法术,飞起一团绿雾,灵云、若兰用神鲛网护着身体,正在相持。朱文不管金蝉,娇叱一声,手举天遁镜,照将过去,五彩光华照处,绿雾立刻在日光下化作轻烟四散。那飞龙师太正在扬扬得意,忽见一男一女飞来,一照面便发出百十丈五彩光华。紧跟着那个男童手扬处,两道红紫色的光,夹着霹雳之声,电也似的飞来。知道今日万难取胜,情势非常危险,只得错一错口中钢牙,将脚一蹬,带了三个徒弟,驾起剑光,破空逃走。

这时金蝉猛觉脚底奇痛,腿上也烫了无数水泡。朱文也觉脚底热痛。便不再追赶敌人,上前与灵云相见。正要细说破潭之事,猛见若兰奔入室中,一会儿工夫,背起一个红衣的人,头上包着一块红布,分不清面目,跑了出来,口中连喊:“姊姊们闪开!”灵云见若兰眼含痛泪,满脸惊惶,忙把路让开,跟上前去。这时福仙潭业已崩裂,火焰飞空,高起有数十丈,照得半山通红。若兰跑向潭边,便把红花姥姥尸身捧起,掷入火内。跪在地下,放声大哭,直哭得力竭声嘶。灵云好容易才将她劝住。若兰道:“妹子从今全仗姊姊照应,如蒙视为骨肉,请改了称呼吧。”灵云见她楚楚可怜,愈加爱惜,点头允了她的要求。将她扶起,又替她拢了拢云鬓,手搀手走了回来。

这时金蝉火毒已发,疼得浑身是汗,满地乱滚。朱文虽然比较轻些,也觉着脚底热痛难耐。见金蝉那般痛苦,想起路上那般殷勤服侍,老大地不忍心,拉着金蝉双手,不住地抚慰。金蝉索性滚入朱文怀中,得了这一种温暖的安慰,虽然脚腿热痛,心头还舒服一些。朱文恐怕若兰走来看见,想叫他起来,又难以出口。正在着急,灵云、若兰已然回转。朱文忙喊道:“姊姊们快来!蝉弟弟不好了!”灵云闻言大惊,连忙上前问故。朱文便将误踏潭底浮泥,中了热毒,说了一遍。若兰闻言,也不答话,重又跑进石室,取出一瓶药酒道:“朱姊姊与蝉弟既然中了火毒,这是先师留与妹子的乌风酒,擦上去就好。”灵云大喜,忙接了过来,先取些敷在金蝉腿上,觉着遍体清凉,金蝉直喊好酒。灵云又将他的草鞋脱下,用酒将肿处擦满,立刻疼消热止。金蝉猛翻身坐起,说道:“姊姊快替朱姊姊擦擦吧,她脚上也疼着呢。”灵云才想起忘了朱文,好生不过意,急忙过来与朱文脱鞋。

朱文偏偏抵死不肯,一双秀目只望着金蝉。金蝉道:“朱姊姊不肯擦药,想是多我一人。偏偏我这时腿上刚好些,不能转动,待我滚下坡去吧。”说罢便滚。朱文见他神态可笑,自己也觉着腿底热疼渐渐厉害,不能久挨,笑对金蝉道:“你刚好一些,哪个要你滚?你只把身子转过去,背朝着我便了。”金蝉笑道:“我也是前世作了孽,今生偏偏把我变作男身,有这许多避讳。”一面说,将头一拱,一个倒翻筋斗,滚到旁边大树一边,隐藏起来。招得若兰哈哈大笑。灵云也不好说什么,绷着脸来替朱文脱鞋。朱文道:“由我自己来吧。”灵云笑道:“我们情同骨肉,这一路上还少了服侍你,这会儿又客气起来了。”朱文道:“亏你不羞,还做姊姊呢。见我才好一些,就来表功劳了。做妹子的不会忘记姊姊的大恩的啊!”灵云笑道:“你忘记我不忘记,当什么紧?”说到这里,朱文不知怎的,竟不愿她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