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珠宫 一妖授首 游少室 二女寻真
席散后,慧珠仍想从俗礼,送金须奴、二凤回房。二凤还未及开口,初凤道:“妹夫、二妹婚姻,实由前缘注定,岂同世俗儿女?一切浮文俱用不着。二妹所居锦雯宫,原有五间,从此妹夫便移居在二妹所居室外面,夫妻二人同在一起修道便了。”二凤明知初凤怕他夫妻又因情欲乱了道心,特想提醒,便看了金须奴一眼,见他满面俱是愧恨之色,不禁凄然。当日无话。
由此大家俱在宫中潜修,杜门不出。二凤夫妻也在暗中练习那些宝物。
光阴易过,不觉多时。这日初凤正和大家在前殿聚谈,忽听殿外灵兽龙鲛长鸣不已,听出声音有异,三凤首先奔出。初凤猛想起昔日白谷逸之言,算计已到时候,知三凤素来恃强任性,忙率众人跟踪出去。才到外面,便觉炎热非常,地阙清凉,怎地有此?好生奇怪。抬头往上一看,避水牌坊上面,海水业已通红如火,正和那年往救二凤、三凤,安乐岛火山崩陷时的海水情景相似。那灵兽龙鲛正在牌坊下面昂首怒啸,不时往上蹿起,俱为初凤封锁法术所格,旋起旋落。一见主人到来,愈发啸个不住。
初凤知事不妙,一面禁止龙鲛吼啸,吩咐大家不许造次。一面忙使窥天测地之法,将手往地下一指,地面凭空起了一个镜子一样的圆光。众人定睛往圆光中一看,只见滔天红浪中,隐现着一个道人和一个头梳抓髻的幼童。道人一手执剑,身背铁伞,类似金须奴以前对头铁伞道人的装束,容貌却又不似。后头那道童骑着一个浑身雪白、双头六翼,长约五尺的怪鱼,手中拿着一个两尺来长的口袋,头朝下、底朝上,只对准紫云宫上面的海眼,发出一股和烈火相似的红焰。海水被它照得通红,炎热异常。红焰所射之处,那些深水里的鱼介之类禁受不住,恰似沸水锅里煮活鱼一般,兀是在热水中乱蹦乱窜,渐渐身子一横,肚皮朝上,便即活生生地烫死。三凤大怒道:“这厮如此杀害生灵。待我上去将他除了!”初凤连忙拉住,悄声说道:“你忘了白真人别时之言么?这厮正想用妖法煮海,使我们存身不住,和他争斗。这时出去,恰好中了他的道儿。且不要忙,我自有道理。”说罢,收了法术,命慧珠约束众人,金须奴随了自己,用那两面隐形符偷偷上去,看看来人虚实来历,再行下手应敌。
众人在避水牌坊下等候,见上面海水越来越红,下面越发炎热难耐。初凤、金须奴上去已有好一会儿,毫无动静。初凤又预先将那圆光收去,众人不知上面情形,莫测吉凶。有的忿怒,有的焦急,各人有各人的心事。三凤几次要开了封锁上去,俱被慧珠阻住。平日冬秀总是怂恿三凤出头,这次见初凤面带惊疑,知道厉害,也就不敢造次。众人正在纷纷议论,交头接耳,忽见一道细如游丝的青光从身后飞出,电驶星奔,直射海面。回身一看,偌大一座紫云宫,竟然隐得没有踪迹。慧珠知道初凤已回宫内,布置好了法术,二次飞去与敌人交手,便和众人说了。
三凤一听,又要上去,众人劝阻不听,慧珠一把未拉住,三凤已经行法,破空而上,同时觉着热减了好些。三凤一走,冬秀、二凤也要上去。慧珠无法,只得再三嘱咐:“如今紫云宫已被隐形封锁,除初凤回来,休说敌人,连自己人也无法回宫。初凤如此施为,敌人必然厉害,上去时节,须要见机而行,千万不可造次。”二凤应了,便自飞身而去。慧珠正打算跟去,灵兽龙鲛忽然奔到面前,不住昂首长鸣。慧珠道:“你要我骑你上去么?”龙鲛点了点头。慧珠刚骑在龙鲛背上,忽见上面一片红光中,猛飞起万点银流,映着四周蔚蓝的海水,顿成奇观。心想:“初凤等人平时并无这种法宝,敌人定是猖獗异常。”正在斟酌进止,座下龙鲛已是几番腾嘶欲上,知道此兽灵异非常,必有原因。众人俱已上去应敌,如有不测,也难独免。只得开了禁法,骑着龙鲛飞出海眼。
一看,初凤不知何往,金须奴独斗那骑着怪鱼的童子,二凤、三凤、冬秀三人合战道人,剑光法宝纷纷飞起,星飞电闪,银雨流天,正在相持不下。那龙鲛原有避水之能,又在海底潜修多年,服过连山大师遗藏的灵丹,本领更非昔比。才一飞到上面,四外的海水便疾如奔马,纷纷避开,露出方圆数里的一大片白沙海底。双方本在水中交战,经这一来,二凤、金须奴等人知道龙鲛功能,看惯无奇。骑鱼道童与金须奴敌斗方酣,正在一心专注于法宝上面,猛觉身子一空,近身海水突然消逝。那条六翼双头的怪鱼倏地失水,往下一沉,几乎将自己翻跌下去。幸而那怪鱼也非凡物,忙将六翼展开,飞将起来,才得稳住。道童不禁心里一惊,神微一散,早吃金须奴乘机放起一件法宝,一道白光闪过,一任道童逃避得快,眉头上早着了一下,立觉奇痛非常。忙又使法宝抵御时,金须奴何等机警,知他厉害,早已收了回去,只气得道童骂不绝口。
慧珠这时方才看清那道童,看去虽然年轻,却生得狮头环眼、凹鼻阔口、獠牙外露、赤发披肩,生相甚是凶恶。那道人虽与铁伞道人一般打扮,却要年轻得多,生相也较清秀。因金须奴是一个敌一个,二凤等人却是三打一,道童似比道人厉害,慧珠便想相助金须奴。刚把龙鲛一拍,飞上前去,忽听金须奴喊道:“这小妖道扎手。有一个破口袋,已被大公主用玄功变化收去。还有这一个劳什子圈儿,坚利非常,飞剑遇上便折,伤了我们好些法宝,只我这件波罗刀能够制它。适才又被我打了他一丧门锏,已受重伤,少时便要成擒。慧姑还是去助三公主她们除那妖道吧。”同时那道童也怒喝道:“你们这群不知死的业障!命你们好好将金须奴献出、紫云宫让我,免却一死,竟敢凭仗人多,与大仙交手。我那归藏袋乃仙家至宝,岂是容易收的?如今虽然被那贱婢用诡计抢去,怎知其中妙用?少时必然作法自毙,化为灰烬。我这仙环乃百炼精钢,千年修炼,任你什么法宝飞剑也非敌手。少时除去你们这些业障,夺了紫云宫,此宝仍是我囊中之物,夸甚大口?”说时好似愈发忿怒,将手连指那一个带着九个芒角的白光圈子,光华愈盛,将金须奴用来抵敌的一道黄光围住,铮铮之声,响成一片。
慧珠闻言,不禁心中一动,想起金须奴所赠炼刚柔专破坚钢之宝,难得这厮自己将法宝来历说出,正好一试。想到这里,也不再向金须奴回言,一探法宝囊,将炼刚柔取将出来,依法行使,往空中飞去。金须奴原因和道童一照面,便连损了两件月儿岛得来的宝物。末后将波罗刀放起,才得敌住,心中痛惜非常。这时初凤仗遁形符,用玄功变化,将敌人用来煮海的归藏袋夺去,一直未曾现身,不知是什么原因。不敢造次再用别的宝物,仅乘道童疏忽之际,打了他一丧门锏,惟恐被伤,占了一点小便宜,急忙收回。见慧珠骑鲛上前,恐又蹈自己覆辙,方才提醒。忽见慧珠并不使飞剑迎敌,径自将炼刚柔放出,这才想起此宝妙用,心中大喜。恐波罗刀又被波及,连忙收回。
那道童见自己的九宫仙环光华越盛,正在心喜。忽见对面飞来一个骑着分水异兽的女子,放起一团夹着无数黑点银星的粉红光华,带着微微呜咽之声飞来,同时敌人的波罗刀便又收去。那光华与自己法宝刚一接触,鼻间微微闻见一股粉香。那光华中又飞起许多淡红的水珠,自己法宝立时光焰渐散。知道不妙,想要收回。谁知那光华竟将九宫环吸住,一任自己用尽玄功,休想动转丝毫。眼看环上九个星角光华由大而小,转瞬之间芒彩全消,才行坠落。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痛惜已极。强敌在前,竟然忘了厉害,一拍座下怪鱼头颈,飞上前去想夺。那金须奴正相机待发,怎肯失此机会,没等敌人的九宫环落地,早二次将波罗刀放起。
道童这时连番失利,神志已昏,一面想接宝物回去重炼,一面只防到对面的慧珠,却没想到金须奴来势如此迅疾。催着怪鱼上前,刚一伸手,忽见一道黄光疾如电掣,从斜刺里飞射过来,再取宝行法抵御,均所不及。忙将两足一夹鱼背,往下一沉,满打算怪鱼飞腾甚速,拼着残宝不要,且先避过危机,再想报仇之策。谁知两下相隔已近,慧珠座下龙鲛何等灵异,见了那条鱼早已眼红,存心缩着长颈待机即动。一见飞临切近,又想往下逃遁,哪里容得,就在怪鱼将落未落之际,猛地一伸长颈,两个大头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恰将怪鱼双头咬住,只一下,便身首异处。那怪鱼名为双首银鳌,也甚通灵,见着龙鲛原有几分畏惧,只为受了道童法术驾驭,不得不听命上前,白白地送了性命。
道童正落之间,眼睛一花,两个血盆大口捷如风翻,突在面前张开,再想驾鱼后退,已是不及,身子一顿,一双鱼头已被怪兽咬住。同时敌人的法宝飞剑也从四面袭来,情知非死即带重伤,再不逃遁,性命难保。只急得把獠牙一错,就着怪鱼尸身下沉,血光崩现之际,将身在鱼背上一扭,径直化道赤虹,怪啸一声,直往海上飞去。饶他遁光迅速,还被金须奴的波罗刀断了一条左臂,又被二凤用销魂鉴照了一下,终至性命难保。只为一念之贪,受人蛊惑,把多年道行付于流水。这且不言。
众人等道童逃走后,见地下横着一条左臂。那波罗刀伤人,只一见血,便心发甜酸而死,除了瀚海中的千年苦泉,不能救治。知道童已受重伤,逃得又快,便也不去追赶。那同来的道人,早已为二凤等人杀死。慧珠座下龙鲛,自从咬死怪鱼,几番腾跃,似要摆脱慧珠。慧珠知它心意,纵身下来。龙鲛便衔了那怪鱼的头,往海底钻去。
大家聚在一起,才想这会儿工夫,怎地不见初凤?起初都以为紫云宫根本重地,初凤收了敌人归藏袋,恐敌人又有别的花样,回宫坐镇,不疑有他。又见敌人死亡逃散,龙鲛回宫,海水重合,上面无可留恋,各自从海眼中飞回。谁知到海底一看,除一座避水牌坊依旧矗立外,偌大一座紫云宫,竟然不知去向,有一片青茫茫的光雾笼罩前面。众人尚以为初凤定在宫中驻守,同声呼喊,不见应声。连进数次,俱被一层软绵绵的东西拦住去路,无门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