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甬道虽然能缩能伸,毕竟长有千里,往返需时。第一次吴藩入内,二人在外面等了许多时候,已是不耐。这时蓉波一进去,又是好些时没有回音。金蝉首先说道:“目前掌教师尊快要回山,五府行将开辟,有不少新奇事儿发生。还有同门中许多新知旧好,也要来到。我们正是热闹有兴的时候,偏巧我二人奉命来此取那天一贞水,如取不回去,岂不叫众同门看轻么?”石生答道:“天下事不知底细,便觉厉害。我自幼随家母修道,除日浅外,所有道法本领,俱都得了传授。我母亲既能打此出入,又说出其中玄妙,我想此行并非难事。好便好,不好,飞入宫中,盗了便走,愁它怎的?倒是取水还在其次,我母亲禁闭石中,苦修多年,好容易脱体飞升,无端被这三个魔女困陷在此,还坏了道行。她好好将水给了我们,还看在师尊金面,只将母亲救了同走;否则我和她亲仇不共戴天,饶她才怪呢!”金蝉道:“话不是如此说。伯母已经脱体飞升,忽遭此厄。
虽说道家婴儿将成之际,定有外魔阻挠,不过事前都有严防,受害者极少。这回被难,伯母匆匆没有提到此事。旁门行为,阴毒险辣,以前绿袍老祖对待辛辰子,便是前车之鉴,你我不可造次。”石生虽听劝说,但念母情切,终是满腹悲苦。又过了个把时辰。二人哪知蓉波因宫中诸首要仍在行法未完,不便擅动,渐渐越等越心烦起来。石生道:“甬道机密,母亲已说了大概,想必不过如此。我们有弥尘幡、天遁镜、两界牌这些宝物,我又能穿石飞行,即使不济,难道这沙比石还坚固?我们何不悄悄下去,照母亲所说走法,潜入宫中?她们如肯借水,就是我们擅自入内,必不会怪。还叫她们看看峨眉门下本领,向她们借,乃是客气。她们如不肯,此时入内,正可乘其无备。岂不是好?”金蝉近来多经事故,虽较以前持重,一则石生之言不为无理;二则弥尘幡瞬息千里,所向无敌;又盼早些将天一贞水取回,好与诸位久别同门聚首,略一寻思,便即应允。二人先商量了一阵,彼此联合一处,无论遇何阻隔,俱不离开一步,以便万一遇变,便可脱身。
一切准备停当,金蝉先打算驾着弥尘幡下去,又因那幡飞起来是一幢彩云,疾如电逝,恐蓉波出来彼此错过,误了事机,仍同驾飞剑遁光入内。进有十余里远近,二人一路留神,见那甬道甚是宽大,除四壁金沙,彩色变幻不定,光华耀目以外,并无别的异况,俱猜蓉波入内时,已将阵法闭住,愈发放心前进。遁光迅速,不一会儿穿过头层阵图。二人正在加紧飞行之间,猛见前面彩云潋滟,冒起千百层光圈,流辉幻彩,阻住去路。因听蓉波说过,那是头层阵图煞尾和二层阵图交界之处,如遇这种现象,外人极难冲过。强自穿入,甬道神沙便会自然合拢,将人困住,不能脱身。只要穿过这一层难关,余下诸层,每七层阵图合为一体,首尾相应,奇正相生,另有宫中首要主持发动,又各有恶禽毒兽防守助威。如要不去惊动,径照蓉波出入之法,照准甬道中心飞行穿入,如无别的深奥变化,便可直达宫中。当下二人联合,将剑光护住全身,直往彩光中穿去。
二人飞剑俱是玄门至宝,那头层神沙竟未将他们阻住。二人只微觉一阵周身沉重,似千万斤东西压上身来,忙即运用玄功,略一支持,便穿越过去。身子刚觉一轻,便见前面又变了一番景象:上下四方,大有百丈,比起头层,固是大出数倍。中间还按日月五星方位,挺立着七根玉柱,根根到顶。当中一根主柱,周围大有丈许。其余六根,大小不一,最小的也有两抱粗细,看去甚是雄伟庄严。再衬着四外五色沙壁,光华变幻,更觉绚丽无比,耀目生花。柱后面阴森森,望不到底,邪雾沉沉。这种景象,却未听蓉波说过。若照往日,金蝉早已穿柱而进。因为来时髯仙等诸前辈再三告诫宫中魔法厉害,尤其这神沙甬道,经紫云三女费过无限心力而成,非同小可。这七根玉柱,按七星位置设立,其中必有奥妙。适才蓉波虽略谈阵中秘奥,只是尽其所知而言,以备万一遇上,知所趋避,而她所知不过十之二三。行时又再三嘱咐谨慎行事,不是万不得已,不可妄入,不可造次。便止住石生,暂缓前进,踌躇起来。
原来这神沙甬道,自从筑成以后,并无人来侵犯。纵有来宾到此,经人与第三层轮值的主持人一禀报,早将甬道全阵停止。因为从未出事,防守的人只知佩着穿行神符,照所传寻常出入之法来往,不但没有险阻,而且除全甬道许多奇景,什么都看不见。这次蓉波因防二人误入,特将阵法闭住,以为那头二层交界处的沙障,可以阻住二人前进,到此便可知难而退,不料二人竟然冲进。若照往日,这第三层原有一个首要人物在此防守主持。自从初凤闭殿炼法以后,二凤、三凤往往擅改规章,许多事都不按预定方略。偏巧后两日是紫云三女降生之时,到时飞娘和几个旁门中好友俱要前来庆祝。仗着甬道厉害,无须如此时时戒备。敌人越深入,越易被擒,纵任他进来,也不足为虑。特地先数日由三凤发起,聚集宫中诸首要,各炼一种幻法,准备明日娱宾之用,就便人前显耀,所以无人在此。也是二人命不该绝,才有这等巧遇。可是那二层入口的沙障,乃全阵门户,此障一破,全甬道四十九个阵图,全都自然发动。
二人哪知其中奥妙,商量了一阵,石生力主前进。金蝉因蓉波一去不回,比吴藩去的时刻还久得多,说不定机密业已被人看破,不再放她出来。再退出去,又要经过那层彩障,白费许多心力。想了想,雄心顿起,决计涉险前进,不再反顾。那七根玉柱,却静荡荡地立在那里,不知敌人用意,恐有闪失,便将弥尘幡取出备用,与石生同驾剑光,试探前进。刚刚飞过第一根玉柱,忽见一片极强烈的银光,从对面照将过来,射得石生眼花缭乱,耀目生光。金蝉圆睁慧眼,定睛一看,头一排参差列立的两根玉柱,已经消失。一条虎面龙须似龙非龙的怪物,借着光华隐身,从甬道下端张牙舞爪飞将上来,朝那最末一根玉柱扑去。龙爪起处,那根玉柱又闪出一片最强烈的紫光,不知去向。同时便觉身上一阵奇冷刺骨,连打了几个寒噤。猛一眼瞥见石生被那紫光一照,竟成了个玻璃人儿,脏腑通明,身体只剩了一副骨架,与骷髅差不许多。
才知道这七根玉柱幻化的光华,能够销形毁骨,不由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就这转眼工夫,那怪物又朝余下的几根玉柱扑去。每根相隔约有数十丈远近,怪物爪起处,又是一根玉柱化去,一道黄光一闪,二人便觉身上奇冷之中杂以奇痒。眼看危机已迫,金蝉暗忖:“这七根玉柱不破,进退都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心一横,忙取天遁镜往前一照,回腕抱住石生,运用玄功,一口真气喷将出去,霹雳双剑化作一红一紫两道光华,一道直取怪物,一道径往那巍立当中最大的一根玉柱飞去。同时左手弥尘幡展动,便要往前飞遁。这时石生也将身带法宝取出,许多奇珍异宝同时发动,百丈金霞中夹着彩云剑光,虹飞电掣,休说龙鲛不是对手,便是那神沙炼成的七煞神柱,也禁受不住。金光霞彩纷纷腾跃中,金蝉、石生二人刚刚飞起,还在惊慌,不知能否脱险,忽听一声怪啸,前面怪物已往地下钻去。当中那根玉柱被二人飞剑相次绕到,立刻化成一堆五色散沙,倒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