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蜀山剑侠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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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8)

先不进去,又问了问四小发现那洞的经过,便在洞前附近仔细查看,有无什么别的异状。先在洞前不远丛草中,一边一双,发现四个石穴,长约数尺,宽约长的一半,形如大人足印。别处石地,都是一片浑成,惟独有足印所在地却隆起,成了一个四方形,仿佛似个石头座子,相距有二十丈远近。每双足趾,俱都向外。再看那洞门,也是个正方形,齐如刀切,外面高仅数丈,洞内却是高大宏深已极。放出剑光一看,由顶及地,少说也有二三十丈高下,甚是整齐修洁。细察壁间,隐现斧凿之痕。一眼望去,黑洞洞不能及底。直往前走去,都是一般宽广,分明是人工修的,并非天然形成,不觉又猜透了几分。因四小说里面藏有怪物,黑暗中不敢造次,略进数十丈,便即反身出来。将四小喊至面前,嘱咐道:“这座大洞,颇似千年前的古墓。适才所见大人,定是翁仲之类。如我所料不差,此行必有奇遇。我幼年读书,曾闻古人殉葬之物颇多。年深月久,洞外石人尚且为妖,洞既这等幽深,里面难免不藏有山精野魅之类。我意欲身剑合一,飞入洞底,一查它的来历。你四人道行浅薄,不可入内,可在洞外觅一藏身之处相候,等我出来,再作计较。以免我顾了自己,还顾你们,诸多碍事。”

嘱咐已毕,然后端整衣裳,走进洞去,向着洞内行礼默祝道:“昨得门人归报,言说荒山古洞出了妖物。今早亲来视察,方知是往古圣贤仙哲的佳域,本不应再为窥伺。不过弟子修道的白阳崖离此甚近,四个门人又是僬侥之民,道力浅薄,此谷为他们采办山粮、日常游息之所,惟恐一时不防,受了伤害;再者神圣埋真之处,也不容妖物盘踞。为此虔诚通禀,欲仗微末道行,入内一探,倘有妖物,就便除去,为前贤往哲荡秽涤氛,扫除尘孽,决不敢妄有惊动。此中如藏有仙迹圣训,足以启迪蒙昧,嘉惠末学者,敬乞大放光明,勿吝昭示。区区愚诚,伏惟鉴佑。”恭恭敬敬祝告方毕,忽闻洞内隐隐传出“嗤嗤”的笑声。云凤虽然艺高胆大,黑暗中听去,也觉有些胆怯。忖度情理,如有妖物,必是一个劲敌。这得道多年的精怪,比那雪山妖人,定然还要厉害,彼明我暗,丝毫疏忽不得。当下把心一定,放出飞剑,与身合一,化成一道光华,直往洞底飞去。剑光迅速,比起四小行走,自然要快得多,虽然沿途还在逐处留神观察,这三数十里的深远,也只片刻工夫,便即飞到。云凤见一路之上均无阻隔,除先时暗中笑声外,不特未遇见一个妖物精怪,连四小先见的那几点星光,也未见出现。

云凤已到了木栅面前,便停了下来。细看那木栅,俱是整根合抱树木排成,由东壁到西壁挨挤严密,不见一丝空隙。只是浮植立在地上,既未打桩,也没个羁绊,看样一推便倒。试用力一推,却动都不动。暗忖:“上古时代,俱用石瓦之类作殡宫装饰。这排木栅,必是后人所为无疑,只不知他植此是何用意?”情知有异,二次将身飞起,越过栅去。过时暗中察觉阻力甚大,因本身飞剑出自五姑仙传,神妙异常,并未阻住。顿觉四小所言不虚,益加小心。便按住剑光,缓缓前行。飞没数丈远近,忽见前面剑光照处,似有一座石碑,高约丈许,隐隐似有朱文字迹。

近前落下剑光一看,上面只有“再进者死”四个大字,体作八分,朱色鲜明,甚是雄劲有力,也无款识年月。心刚一惊,忽然一阵阴风自碑后吹来,风中微闻咀嚼之声,猜是妖物到来。忙抬头定睛一看,那东西生得兽头如龙,双角搓丫,大如树干,鸟身阔翼,也不知有多少丈长短,目大如斗,乌光闪闪,张着血盆大口,已快飞临头上,待要扑下。云凤不敢大意,忙纵遁光,先避过去,用飞剑护住全身,以防万一。随将飞针取出,大喝一声:“大胆妖物!敢伤人么?”便化成一溜火光,发出手去。云凤纵时,甚是迅疾。妖物本似有后退之状,针还未飞到它头上,便自在黑暗中隐去。

云凤见妖物伎俩止此,心神顿放,收回了针,一纵遁光,跟踪追赶。越过那碑,又近有三两丈远近,妖物全身倏隐。忽又见面前矗立着一座石碑,比先见的碑还要高大得多。近前一看,碑上满是形如蝌蚪物像,似篆非篆,大小不同的字迹。云凤也曾读过好几年书,这碑上的字,竟一个也不认得。借剑上光华映照碑文,顺着碑顶往上一看,不禁“咦”了一声。原来这一座碑,高度几达十六七丈,宽约五丈,厚有丈许,是一整块山石造成。碑顶雕刻着一个东西,非禽非兽,盘踞上面,双翼虬睛,形状狞恶,势欲怒飞,神情如活。才知先前怪物乃是碑上雕石成精。估量这碑方是原立,看那字,必在三代之上,只惜一字不识,查不出它的年代来历。洞是古人墓穴,定在意中。先见那碑说再进必死,如指的是碑上怪兽,前进自无妨害,否则还不定有甚花样呢。

因是古代遗迹,那怪物既然知难而退,便也不愿毁损,仍是按着剑光前进。再深入约有半里,忽见六七颗明星都有碗大,流光荧荧,幻为异彩,在前面不远暗影中出现,只一转便渐渐隐退。猜是古代星宝放光,不由起了贪念,见将隐退,匆促中未及寻思,一催剑光,往前追去。剑光何等迅速,眼看飞近,星光倏隐。又听暗中“嗤”的一声冷笑,觉比上次要近,仿佛就在身侧不远。接着一阵寒风吹过,身后轰隆之声大作。云凤纵然胆大,因为洞中幽险,处境可怖,也未免吓了一跳。忙往后看,仍是不见一物。暗忖:“这个洞黑暗得这般奇怪。凭自己目力,黑暗中本能见物,又经在白阳崖照着仙传苦练多时,怎会一到洞内,便觉昏茫无睹?就算目力不济,那一剑一针乃是仙家异宝,常用来照路,数十丈以内无不烛照通明,为何离开宝光丈许以外便看不见?莫非那碑上的警语果有其事?”

云凤刚想暂时退身出去,再回进来,就在这一转瞬间,巨震忽止,微闻异香,眼前倏地一亮,光照处已能见物,只是微带绿色,光并不强。方要查看光从何来,猛见来路上现出二门,甚是高大,业已紧闭。匆速中还以为以后为前,转身时错了方向,及至定睛往侧面一看,不但两边墙壁俱仄了拢来,没有初进时宽大,并且洞顶已矮了许多。再一回身,正中央是一长大石榻,上面卧着一具长大的死尸,衣饰奇古,与传闻古人衣冠不类。左手持弓,右手拿着一件似矛非矛的石头木质的兵器。头里脚外,仰天而卧。两旁立卧着许多死尸,也各捧着石器用物和器械,约有百数十个,身材俱比常人大出一倍以上,神态如生。石榻两旁,各有一个数丈方圆、形式古拙的石釜,里面装着半釜黑油,各有三个灯头,光焰荧荧,时幻异彩,灯捻大如人臂,不知何物所制。细查形势,三面是墙,来路石门已闭,分明已陷闭古墓殡宫以内。进来时,因为洞中奇黑,不觉误入,这一惊真是吃得不小。

云凤见那些死尸虽像活的,并不动转。急于逃出,不敢再行招惹,朝着榻上卧着的古尸默祝几句,道了惊忧。正待回身破门而出,猛觉榻前死尸似在眉竖目转,手足乱动。忽又一阵寒风挟着香气,从油釜中卷起。就在这时,只听洞外又是“嗤嗤”两声冷笑,榻前死尸全都活了转来,各持弓箭器械,一拥齐上。云凤慌了手脚,忙运剑光护身迎敌,且战且退。那些活死尸虽然力猛械沉,但云凤剑光扫上去,所持兵器全都粉碎,并近不了身。可是那座石门却是坚厚异常,剑光冲上去,只见石屑纷飞,块砾爆落,却攻它不透。那些活死尸更不放松,追杀不舍。云凤料那榻上尸灵是古代有名的圣哲帝王,那百余活死尸必是当时随殉之臣。

自己无端扰及先圣贤帝王的陵寝墓宫,已觉负有罪愆,怎敢再妄加伤害。可是那些死尸好似看出她的心意,一味向剑光上硬冲,毫不畏忌。云凤一面还得留神闪避,只抵御他们的器械,不便来到近身,所以战起来,更觉吃力费事。似这样支持冲突了一会儿,飞剑已把石门冲裂了八九尺深广一个大坑洞,不特没有洞穿出去,好似门里面石质愈发坚固,飞剑冲上去,渐渐碎裂甚少。身后那群活尸,更是一味猛攻不已。云凤身剑合一,虽不怕受伤,可是照此下去,要想敌人不受伤害,却不能够。一时情急,不由大喝道:“我凌云凤为除妖孽,误入先代佳域,事出无心,并非有意侵侮。既不肯开放幽宫,任我自己冲出去也可,何事得罪,如此苦苦相迫?我已多次相让,再若倚众欺凌,说不得便要无礼了。”

说时,忽听中间石榻上有了声息,百忙中回脸一看,那具长大主尸,竟然缓缓坐起。同时门外“嗤嗤”之声更是笑个不住。那百余活尸,见中榻主尸坐起,立即停战,恭恭敬敬地排班躬身上前参拜。云凤这时方得看清主尸:头如笆斗,双目长有半尺,合成一条细线,微露瞳光,似睁似闭。再衬着那一张七八寸长,突出的阔口,上下唇须髯浓密,又粗又劲,仿佛猬刺一般,越显得相貌凶恶,威猛异常。云凤心有主见,认定这是古圣先哲与帝王陵墓。乍见群尸停手来拜,只当是主尸受了自己虔心默祝所动,哪知利害轻重,不但减了戒备,反收了剑光,恭恭敬敬下拜祝告道:“后民无知,误入圣域,多蒙止住侍从,不加罪刑,大德宽仁,万分感戴。只是圣灵居此,当在数千年以前,粤稽古史,未闻记载,盛德至功,欲悉无从。外面虽有丰碑崇立,古篆奥秘,难明高深。今者陵寝洞开,宫墙可越,惟恐山中道侣童奴无知,妄有窥测,不为侍从所谅,蹈犯危机,咎虽自取,未免有失圣贤博爱之仁。后民不揣冒渎,敬乞将圣灵庙讳,生没年代,略微指示。

后民归去,敬当禀明仙师,于洞外敬加封树,惮克发扬至德,明阐幽光,兼可永固灵域,长存圣体,与天同寿,阜草无惊……”还要往下说时,忽听玄儿的声音隐声暗中细声喝道:“你算是什么神圣,却拿暗箭伤人!”接着,一点寒风从迎面头上飞过,再听锵的一声,左壁上火星飞扬,一枚四五尺长的箭杆已没入石里,不禁大惊。猛抬头一看,主尸仍坐榻上,左手持着一张大弓,右手拿起第二支箭搭了上去,那双大眼业已睁开,瞪着酒杯大小的蓝眼,正怒视自己,张弓要射神气。知道不好,忙运剑光护身飞起时,又听玄儿在暗中说道:“师父用飞剑、飞针杀他们吧。

这些活尸,都不是古代什么好人,弟子同咪咪亲耳听他两个同党说的。”言还未了,那主尸手中箭倏地改了方向,竟朝玄儿发声之处射去,锵的一声,又射到了石上。玄儿又在右壁骂道:“大妖鬼,我有仙太祖隐身之法,你如何能射得到呢?”云凤才想起,玄儿用五姑所传仙法隐了身形。自己剑光,四小定追不上,门闭已久,不知他二人怎得进来?又没见咪咪搭话。虽知这些古尸灵都未存着善意,到底是我犯人,非人犯我。这数千年前陵墓,必有来历,不敢轻举妄动。一面忙喝止玄儿,不可妄言妄动。再用五姑所传隐身法,掐诀一看,玄儿隐身右侧,拿油釜当了挡箭牌,蹲在那里,手里抱着咪咪,状似昏迷。

那榻上主尸见两箭未中,来人又看不见,意似暴怒,三次搭箭又要射去。玄儿因云凤禁止发话,已住了口,见状没等射出,已避入釜后。云凤急欲知道就里,看咪咪业已受伤,不能言动,恐玄儿万一被射,决吃不住。又见主尸颇有起身下榻之意,心想:“两小既然能进,我必能出,何不将两小挟了过来,悄声一问?即使被主尸发觉,两小有剑光护身,也不妨事。”想到这里,忙即飞身过去,就地上挟起两小,飞回原处。低声一问,才知玄儿胆量素大,和咪咪最莫逆,先因云凤恐四小有失,不准同行,好生扫兴。后来待了一会儿,玄儿对众说:“师父不要我们进去,无非为了我们道浅力薄,万一有事,不能兼顾罢了。

其实里面怪物早见识过,怕它怎的,拼着被师父责打几下,到底也要看木栅里面有何奇异景物。你们哪个敢与我同去做伴么?”说了两遍。先是沙、咪、健儿三小知他爱惹祸,谁也不愿与他做伴。玄儿嘴本能说,赌气说要独往,又拿话一激,咪咪脸软,不好意思,只得应允。健儿拦他不从,意欲随往。却被沙沙劝住,说:“他两人违了师命犯规,必然受责,留下我二人,也好代他们求情。师父现在洞内,还怕什么?如有乱子,你同了去,济得甚事?有两个年纪大点的没犯规,师父的气也生得小些。你也跟去怎的?”二人拦劝时,咪、玄二人连理也未理,径隐身形,往洞中跑去。虽然云凤沿途观察留连,怎么也追不上,及等追到,云凤已入险被困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