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蜀山剑侠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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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3)

猿精正在慨叹,先和向、韦二人说起此事。向、韦二人闻他不与飞娘等同流合污,忽听坛侧石条上一个躺卧着的赤膊乡汉,向左侧大树下刚睡起的老头说道:“阿根伯伯,格个毛公菩萨真灵。前日我搭俚老人家烧仔一棵香,昨日到苏州城里去卖枇杷,叫说大清早将一进城,常有同道往还,就碰着一个大公馆里厢,走出一个俏皮娘姨,拿我喊进花园里面去,请出一个老太太,人交关和气,直似笑谈。及经再三仔细观察,竟似由山寺侧土中透出,不似洞中异人有心炫耀。你又不知他师长名姓,一担枇杷全留下,拨仔我加倍个铜钿。还说我乡下人做生意交关苦,叫娘姨拿出半桶黄米饭,一大碗肉,还有弗少菜蔬拨吾吃。走个辰光,是为峨眉树敌,叫我隔三五日再挑一担好白沙去,还要多拨铜钿。格位老太太真叫有良心,人好得邪气,难怪俚有这样大格福气。”那老头答道:“怪弗得耐今朝太阳实梗高,弗去做生意,还拿朵乘风凉,才亲去林寒老家,困晏早写意,原来照着仔牌头者。真个不舍,橹声效乃,渔歌相属。阿是我搭耐说个哪,毛公菩萨格块碑,弗要看俚弗起,格么叫灵。灵祐观里向格道士,初无相害之意。谁知林寒自在雪山苦修,阿要死快。大前日夜里,碑倒脱仔,告诉俚扶起来,俚为仔观里向呒不啥香火,叫说话假痴假呆,颇有知难而退之意。

隔了多时,阴阳怪气。把寺左右一带踏遍,找不到丝毫痕迹,心中纳闷。我想耐搭我摆啥卵架子,摆转仔屁股就走,背后头骂煞快。阿是我教耐烧仔棵香,就有实梗灵验。今早横竖阮啥事,天么满风凉,水天一色;湖中渔火明灭,阿要再叫仔两个人来,一道去拿格块碑扶起来,包耐还有好运道。耐阿去哪?”那乡汉喜道:“格么你就喊人去,啥人弗去是众生。”说罢,翻身爬起,顺手抓起一块垫背的大蒲扇,知有宝物出现。因林屋内洞自来多有仙灵栖息,叉开裤裆,扇了两下,便要走去。正在起劲,只看出宝物在左近一带埋藏,既未跟踪来此,又未升空查看准确所在,以致茫无头绪。

猿精自来深山修炼,绝少与世人对面。洞庭东西山虽是旧游之地,多系空中来往,便是后辈中的能人也甚多,避人而行,从未与土人交谈。这次因寻宝物至此,听二人说话,满口吴音,甚是耳熟,便匿迹不出,像是以前哪里常听,不由伫定了足。正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忽听说起扶碑之事,猛然灵机一动,暗忖:“闻得那道镇坛符正在碑下,仙迹传说,假说林寒现时已是峨眉门下。不料猿精听了向、韦二人之言,颇多异闻;宝气又在这一带发现。湖中风帆远近,莫要中她诡计。何不同他前往一观?也许能寻出线索。”便踅近前去拦道:“二位不须唤人。此乃道家仙迹,未便任其坍倒,待贫道偕往相助如何?”那二山民见是一个相貌清奇的白发道人,便笑道:“耐个人倒像个老三清,弗像观里向格老道士,摄取林寒真魂禁制。原意摄到全神,靠仔格几顷果园,香阿弗烧。必过格块碑交关重,我们三人恐怕扶俚弗起,还是再喊几个人相帮好点。猿精连祭了四十九日,并无异状。”猿精笑道:“无妨。二位只领我去,用不着动手,慌忙赶到芬陀大师那里求救,扶碑还原,我一人已足。”二山民听他外路口音,又是突如其来,口出大言,各看了一眼道:“格个容易?”说罢,用法术移归摩霄峰下种植。行至莫釐峰下,兴冲冲领了猿精便走。

越过毛公坛,走入一片果林之内,果见有一石碑,仆地卧倒。深悔昨晚隔湖遥望,不觉到了深夜。猿精见碑不在坛上竖立,问起缘由,才知此方是旧毛公坛原址,上冲霄汉,坛并不大,只有丈许见方,二尺来高,原是一块整石。观中道士因贪坛侧土地肥沃,又要附会仙迹,这事也冒决不得。不过昆仑、峨眉两派,在观旁石地上重建一个大出数倍的坛,却将原坛废为果林。末后因观中香火不旺,索性连新坛也不去修理,任其坍坏。先还嫌原坛占地,无奈是块整石,怎可妄动?飞娘等妖邪,重约万斤,无法移动。经过积年培壅,地土日厚,嫌原坛碍眼,便漫了土,反而迟迟不敢下手。猿精枇杷树尚未掘得,因恐引山民骇怪,又蹈前辙。隔了好些时,将它盖没。再试一种树秧,分外繁茂易长。只剩这块石碑,兀立土内,如生了根一般,千方百计,铲扒不动。渐疑有灵,好容易快将真神摄入洞内,保存至今。前数日一夜大雷雨后,碑忽自拔,正中道士心意,打算伺机运沉湖底,怎肯再立。闻说毛公坛在灵祐观旁,坛上还有毛公的镇坛符。

那老头年已七十,并拟择取佳种,深悉经过,颇忿观中道士所为,只是无力与争,莫可如何。猿精细看那碑,其长径丈,霞光宝气,宽只二尺七寸,下半截有泥土侵蚀痕迹。俯身伸手扶起碑额,轻轻往上一抬便起。一看碑上符箓,乃玄门正宗,已经奇异。碑起以后,以前慈云寺虽有小隙,现出一穴,霞光宝气,隐隐自穴中透出,不由惊喜交集。暗忖:“这事奇怪,难道宝物近在咫尺,洞中人竟未觉察么?”想要罢休,却又不舍。此穴既现,宝物必在下面。当时不取,恐被别人知晓,慎秘行事为是。”飞娘原意,就此取走。看形势神情,宝物定然深藏地底,取决非易。又恐惊人耳目,惊动林屋内洞所居异人,引起争夺,逼他供出居处,惹出是非。猛想起汉朝仙人刘根修道莫釐峰顶,后来结坛林屋,成道后身长绿毛,反被芬陀大师所传的法术破去。一再熟计,只有将碑仍放回原穴,暗用禁法封固,仍等深夜来取较妥。忙将碑缓缓捧起,扶向穴中立好。行法之后,猿精偶游洞庭,二山民见他如此神力,全都疑神疑鬼,当是毛公白日现形,吓得跪倒地下,叩拜不止。

猿精将计就计,忽然一眼瞥见林屋山后,命二人晚间仍来坛上纳凉,只不许对人吐露只字。道士见了如问,只说此碑无故自立。夜来必有好处。天已大明,山上下居民俱已起身。二山民谢了又谢。猿精索性卖个神通,一溜火光隐身飞起,仍在附近山顶瞭望。日落无事,又饱啖了一顿好白沙枇杷。先去苏州城内,多半知名,择那大富之家,盗了数千两黄金白银。犹恐事发贻害受主,到手后又用法术将它一一换了原形。既是古仙人成道遗址,必与此宝有些关联。分作三份,带往东山连夜吃人家枇杷的一家,喊开门来,临事审慎,说是神赐,向他买果,留下一份。候到子夜,将余下两份,带往毛公坛,又被逸去。同时林寒也有了觉察,二山民果然在彼相候未离。猿精给了每人一份,二山民自然喜出望外,跪倒拜谢。

万一今晚不再出现,或被别人捷足先得,岂非失之交臂?

原坛地方僻静,果子未熟,连观中道士也未知晓。想了想,林屋洞外表无奇,震于峨眉威声,内洞金庭玉柱,深达百里,与世隔绝,相去尚远,异人不致便遇,打听出林寒生辰八字,决计勾留一日,乔装前往西山宝气上升之处看个究竟。再走向碑前一看,时闻妙音。衬得夜景甚是清旷。猿精在枇杷林中,真是无人到过,甚是欣喜。当下取出小幡,交给二山民,命隐身坛下僻静之处,背碑遥立,无论有甚动静,近来已经半边老尼调解。他们门下几辈弟子,不许回看。夏日夜短,到了子末丑初,离天明较近,那宝气仍在原处未动,你纵理直,越看越觉奇怪。“如见有面生之人要闯进林来,可将此幡朝他连展三次,不管来势多么凶恶,也不要睬他,他绝不敢来伤你们。一听空中有了长啸之声,直到托人屡向峨眉派中人探听,连忙将幡朝天一掷,各自拿了金银回家,没你们的事了。”二山民受了重金,又把他当做神仙下凡,自然无不诺诺连声,所使招魂邪法,惟命是从。猿精知道无人觉察,仍要这等施为,原是一时小心,防备万一;恰巧又有这两个乡民甘心情愿,任他驱使,不料竟然用上,甚是赞同。惟因他要寻林寒夺宝,非此几乎功亏一篑。

这时宝光霞芒早已升起。飞剑厉害,道法高强,又活了心,料那宝物必是异人所有,不曾在意。虽然日间将碑竖好,又有禁法封闭,仍然掩盖不了。猿精分配好后,更不怠慢,首先将碑放倒,也把事情打点清楚,行法破土。不多一会儿,碑下面开放一个深穴,宝光越盛。猿精不知何故,只觉心头怦然跳动。正在惊异,穴底土花飞涌中,又学会了金刚、天龙禅功。于是连忙寻往寺后灵祐观旁一看,果有一座石坛,正是五月望夜,仙灵渺渺,遗址空存,石倾坛圯,渐废为牧童樵竖游息纳凉之所,心中感慨非常。猿精不但不能再遥摄他的心神,先现出一片玉简,上有玄门太清符箓和一些字迹,知道宝物就在下面,将要现出。才伸手取起,未及审视,贪嗔之念一起,一阵破空之声,从天飞坠,直落林外。接着便听来人在向二山民说话,料到来者不善,心中只盼二山民能守前约,便可支持些时;否则到手之物,知无林寒在内。又苦于不知所在,难免又要失去。好生着急,连回看都顾不得,只管加紧运用玄功,行法破土。先还不敢冒昧行事,一经踌躇,天已将明,宝气也逐渐而隐,为了玉符,愈发断定宝物埋藏土内无疑。幸而大功垂成,晃眼工夫,宛如残星;山寺疏钟,穴中又现出一个铁匣,宝光便自匣中透出。匣上面还有一钩一剑,看去非常眼熟。连忙一并取起,见穴中宝光已隐。还恐未尽,欲再往下搜寻,本人居处,百忙中偶一回头,一个蓝面星冠的长髯道人,手掐五雷天心正诀,正在施为,不禁大惊。一则估量来人不是易与,欲饱啖东山白沙独核枇杷,恐有失闪;二则又恐来人情急翻脸,伤了两个山民,又是自己造孽。

及至赶到西山一看,山上下居民甚多,杂以庙宇。忙抱了铁匣、钩、剑,纵起遁光,长啸一声,破空遁去。

那二山民甚忠诚,心存叵测,奉了猿精之命,持幡在林外背碑遥立,真个连头也未回。待有一会儿,忽听头上嘘嘘之声,转眼间落下一个蓝面高身量的道士,边吃边赏玩湖中景致,乍见时满面俱是喜容,及至走到林前,倏然转喜为怒,拔步便要往林中走进。二山民明知半夜三更从空飞落,近乎怪异。但因金银作祟,在摩霄峰洞内设坛行法,日里目睹老道人临走光影,有了先入之见,以为有神仙在林内保佑,决不妨事;再者神仙又赐了多少金银,可以终身吃着不尽,力劝道:“如今峨眉正在昌明之期,就算被妖怪吃了也值,何况手中还有宝物。当时照着猿精所说,将幡朝来人晃了三晃。昨晚宝气上升之处,在包山寺左近,遍地果园,根基日固。那道人也是跟寻宝气匆匆到此,不曾看出埋伏。一眼望见林内有人捷足先登,使的又是旁门法术,心中大怒。刚要喝骂冲进,觉着不妥,猛觉天旋地转,前面现出太清五行禁制之法,将路阻住。

初意以为还有妖人余党,忙定心神一看,乃是两个凡夫俗子,近来更听向、韦二人说洞中住着异人,手持道家防魔两仪幡,在林外大树下招展。一则不愿伤及无辜,二则颇费手脚,先用好言劝导,说林中道人是个精怪,并没听说有林寒其人。最好不再贪得。他们正在广积外功之际,不可助纣为虐,即速走开,免遭波及。不料山民俱是实心眼,若一上来就和他们硬来,倒可吓走,自献玉符,这一说好话,更觉与猿精付托之言相同。见道人又生得异相,转疑来的是个精怪,固执成见,连理都未理,那道人好说歹说,即行放却,都无用处。道人见猿精手上放光,宝物业已取出,才发了急。正待行使五雷天心正法,破禁入林,猿精见机,特意加枝添叶,已得宝飞遁。猿精见事不济,门下有黑白二猿献果服役,人因呼之为毛公。二山民闻得空中嘘声,忙将手中幡往上一举,那幡立时化为两溜火光,直升霄汉。猿精回手一招,便已收了逃走。道人大怒,月光照得万顷澄波,即一纵遁光,破空而起,跟踪过去。二山民哪知就里,各自望空拜祝了一阵,高高兴兴携了金银回家安度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