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蜀山剑侠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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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二○○章 (6)

再吃妖徒扶持同飞,更是悲忿厌恶,诚中形外,本已自然流露。更因初次腾空,只觉飞急行远,为时已久,恐被妖徒带到别一妖窟中去,惶急之状现于辞色。初出洞时,翟度已看出几分,这一来愈发明白绛雪顺从是假。在自己掌握之下,逃决不能,定是想脱出妖师毒手,落个好死,免受炼魂之惨。也不叫破,只答未到。一面却揽腕抱腰,啰唣起来。绛雪初意过了三百里,假装昏晕,请他落地少息,再出不意,用身藏法宝下手行刺。嗣见他动手拉抱,只说未到,也不知是真是假。有心就在空中下手,拼个事后跌死,同归于尽。又恐真个未过里限,死后仍吃妖人将魂收去,永受无边之苦。妖徒偏又省悟,一任怎说,仍是拉扯不休。后来实忍不住悲忿,心想:“飞行这么久,即使未到时限,妖人要到明午才醒,有这一日夜工夫,难道死后,鬼魂还呆在那里等他捉去受罪不成?”念头一转,刚装怕冷,手伸入怀将沈腾所赠法宝雷音椎握在手内。忽又想起用时还有诀咒,强敌并肩同行,仍难施展。

正急得要哭,猛瞥见遥天空际,一道长不可测的金光由远而近,横亘飞来,隐闻霹雳之声,眨眼之间已经飞近。方觉好看,翟度忽然面色惨变,只惊“咦”了一声,便往下面飞落。绛雪见状,当是妖人追来,也是胆寒。忙问:“你师父追来了么?”翟度狞声低喝:“不许多口,少时再对你说。”绛雪随同落地一看,乃是一片森林繁茂的山野。脚下才沾地,翟度便慌不迭拉了自己往密林中钻去,直到里面隐藏之处,方始立定,侧耳向外谛听。跟着便听上面破空之声,环行不息。偷觑翟度,面如死灰,好似比见妖师拷问受刑时还要胆怯得多。忍不住又想低声询问,嘴皮才动,翟度便目闪凶光,恶狠狠用手乱比,意似一开口出声,便要将她抓死。绛雪暗忖:“妖徒此时全神贯注林外上空,行刺倒是机会。无奈投鼠忌器,雷音椎发时有声,万一果是妖人追来,岂不又糟?”想了又想,不敢妄动,只将手揣怀内,紧握宝椎暗中准备,待机而作。

待有片刻,那破空之声忽又由近而远,更不再飞回来。翟度神色稍复,悄声喝道:“我们才飞出二百来里,不想遇见大对头。这个比师父还狠得多,专寻我们作对,行迹也被看破。总算我退身得快,没等飞到,先用仙法掩蔽林木,居然未被看破,总算便宜。我听出他那飞剑行空,已经走远。不过心头还是发跳。终是小心些好。不许你出声,胡乱走动。等我到外面观一观风色,再来带你。休看我不上,到底真心相爱,只要不三心二意,包你享受。要是执迷不悟,妄想寻死,我不但能使你还魂服顺,还给你许多苦吃,到时自作自受,休怨无情。”绛雪闻言,知被看出虚假,越发惶急。见妖徒说罢,急匆匆往外跑去,心想:“再不下手,等待何时?”忙将雷音椎取出,暗藏身后,如法施为,手掐灵诀,等那妖徒一回,立即下手。妖徒去了一会儿,忽然寒着一双鬼脸回转。绛雪心恨妖徒切骨,惟恐延误事机,才一照面,便娇叱一声,打将出去。

妖徒翟度原因适才天际金虹是正教中能手,一见便已心惊。又觉出那行径直似迎截自己,有为而来,并非空中路过,无心相值。自知不是对手,忙即落下,入林潜伏。果然敌人在上空盘旋了好一会儿,才行飞去。惊魂乍定,好生奇怪。心想:“看敌人那等声势,分明是正教中有数人物,休说自己,便妖师林瑞遇上也非其敌,何以会被自己潜形隐迹之法瞒过?也未下来搜查?令人难解。”提心吊胆,候了半刻,终无动静。急于上路,又放不下心去,打算出林往空中略为探看风色再走。先对绛雪恫吓,原是诈语,恐她乘隙自尽。升空四下略为观望,不见朕兆,立即降落。因想查看绛雪背人时是何神情,悄悄入林,掩向树后往前一看,正赶上绛雪行法完毕,手掐灵诀,在彼等候,翟度偷觑绛雪目注自己这一面,眉目间杀气隐隐,满脸俱是悲忿激烈之容;右手背向身后,臂腕似在用力,仿佛手中持有一物,虽看不见是甚物事,那左手灵诀却一望而知是异派中发放宝物之用。先觉奇怪,她一个毫无道术的凡女,怎会掐出这等灵诀?如有法宝,怎从初遇时起,一直未见取用?不禁寻思起来。

绛雪毕竟年轻,稚气未脱,又爱极那宝椎,日常无事,必背妖徒取出,再四观玩,背诵口诀。当日一早,妖徒便胁迫同逃,一直不曾取视。先颇戒备,一取出便藏向身后。久等妖徒不回,生死祸福,完全在此一举,企望太切,忍不住将右手抬向前面,低着声默祝起来。那椎本极灵异,一经行法之后,立生妙用,尽管暗握手内,宝光仍是隐隐从指缝中透射出来。绛雪祝告完毕,又略伸手看了一眼,才藏向身后。翟度在妖人门下多年,见多识广,便不现出,也易看破。这一来,越看出绛雪竟持有异派中珍奇之宝,才知适才绛雪探问路程,竟是想在中途刺杀自己。幸而遇见对头,下来暂避,无意之中看出真意。否则只当她意在寻死,没有防到别的,只要飞出三百里外,吃她出其不意下手暗算,决难抵御。当时又惊又怒,急切间也想不出此宝来路,是否有人暗中私相传授。一面用一树枝幻化假形,先现身出去,以防此宝厉害,抢收不成反吃了亏;本人却暗中遁到绛雪身旁,宝物一收不成,先把宝主人擒住,也不患宝不到手。

绛雪哪知就里,一见仇人由林外飞回,迫不及待,扬手就是一椎。前在妖洞,只闻此宝灵异,恐惊妖人,未敢试发。先颇悬心,惟恐无甚灵效,或是所习用法尚未精熟。这时随手一发,只觉手微一震,只听轰隆一声,一道红光夹着一溜烈焰,已打向仇人身上。当是必中无疑,不由惊喜交集。正待上前查看仇人死状,再用此宝将其击成粉碎,以泄其忿。谁知那雷音椎一声雷震之后,倏地自行飞回。绛雪究是初试,心中害怕,刚奓着胆子掐起灵诀,抬手想要收取回来,火光忽从头上飞过,跟着便听身后一声怪笑,甚是耳熟。心方大惊,忙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个亡魂皆冒。

原来妖徒翟度不知怎地又在身后出现,大喝道:“大胆贱婢,这等狠毒,竟敢在你大仙面前闹鬼行刺。料你也不肯真心从我享那仙福,带你同行也是累赘。好在老贼要到明日午时才醒,还有不少时候,足来得及。待我就在此地采取你的真阴,快活个够,然后将你杀死,以消恶气。此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我。”说罢,口念邪咒,将手一指,自身衣服一齐自脱。然后又朝绛雪诵咒比划。绛雪自知不能再免污辱,忿怒填膺,急得一颗芳心都要蹦将出来。晃眼仇人脱得精赤,又朝自己比划走近,空自紧闭双目,破口嘶声哭骂,无奈身受妖法禁制,行动不得。忽然急怒攻心,口里一甜,逆血上涌,就此晕死过去。

待有一会儿醒转,迷惘中似听耳旁有一生人呼唤,也未听清生熟,一着急,骂得一声:“妖贼!”身竟自往前纵起,迥非适才干着急,不能行动神气。睁眼一看,妖人不见,前面林隙中隐隐有金光闪动,身侧站定一个身着黑衣的道装女子,正含笑望着自己。以为身已受污,趁着妖人不在,欲寻自尽。回顾左侧有一怪石,急不暇择,将头一低,奋身便要撞将上去。耳听道姑说道:“姑娘身已脱险,何苦行此拙见?”话才入耳,身前便似有一软墙将人挡住,再也冲不前去。跟着又觉有人在按左肩,回头一看,正是那黑衣道姑。这时方觉身上衣服并未脱去。再低头细一查看,因晕时身受禁制不曾跌倒,醒来人也立住,不特通体结束如初,连泥也未沾一点。回想前情,妖徒自身已经脱得精光,照那情形,一举手,衣便自脱净尽,怎会如此完整?直和做梦一般。心方骇疑,道姑笑道:“你疑心遭受妖徒毒手,为他所污么?哪有此事。你且放心,等我一说自知。我适才和白发龙女崔五姑同受南极岛小仙源散仙谢道友之托,往天门岭妖人林瑞洞中,救他一个被陷妖窟的师侄。

到时恰巧这人已利用今日时机,自破妖法,解了真灵禁制,用他师传法宝攻穿山石,由地底先期逃出,被一昆仑派道友救去。空中相遇,问起前情,得知洞中还陷有一男二女,内中一个已用智谋诱骗妖徒翟度同逃出来。依了崔道友本意,仍赶往天门岭,将妖人一齐除去。但我近年已不再开杀戒亲手杀人,又算出妖人还有三两年数限,不到伏诛之日;那一男一女,也该受此一番报应,难满自交佳运。此时爱之适已害之,将崔道友强劝回去。因我算出与你有缘,沈腾又力说你如何贞节忠义,便即回身追来。先用幻景,放出半天金光,将妖徒去路阻住,迫他下落。

然后假装寻查不见妖踪,离此他去,其实我早降落。本应即时入林救你,无意中又在隔崖暗谷中发现一株灵草,打算连根移植回去,以备救人之用。嗣见妖徒出林升空瞭望,探我真走也未,一会儿便即落下。我还有他事去别处,此草不能带以前往,必须先行移送回山,交我门下培植,因此前后略微耽延。先意妖徒虽然看破你的心意,至多强迫同行,不会再有别的变故。等我入林一看,他已将自身衣服脱尽,正用妖法解脱你衣,欲逞无礼。似此凶顽淫恶,万死不足蔽辜,当时我便将他制住。知你不愿见此丑态,又将此妖徒移禁林外,方始将你救醒。我也不亲手杀他,少时自有处治。你如想家,我便将你送回。”

绛雪已看出这道姑星眸炯炯,寒光射人,脸色秀朗,丰度夷冲,不似常人。又听说适才空中金光是她仙法幻化,看妖徒那么怕她,又被生擒,定是朝夕向往的天上神仙无疑。忽然福至心灵,不等说完,忙即跪倒,拜谢救命之恩,哀声哭诉道:“弟子幼遭孤露,现值义姊流亡在外,已是无家可归。多蒙仙师慈悲,得脱苦海。只求带回仙山,永为奴仆,随同学道,感恩不尽。”道姑笑道:“你的身世来历,我已尽知。论资质人品,也配在我门下。只是性情偏激,专尚义气,不知是非轻重,是你短处,也还可以改过。你那义姊夫妻,一半宿缘,一半自取。此时恶难将满,并且与我无缘。你却不可多事干求,累及自己。”绛雪本意拜师之后,求救瑶仙、萧玉,不料先吃仙人道破。总算二人难满,仍然有救,且入佳境,还稍放心得过。仙缘难得,怎敢违忤。只得强忍悲痛,含泪谢恩,重又行了拜师之礼。道姑笑道:“徒儿天性真厚,煞是难得。他二人日后自有别的机缘,不必思念。待我发付了这妖徒,再带你同行吧。”说罢,便向林外走去,戟指怒骂道:“我已多年不开杀戒,你也不足污我飞剑。你自回山,由你那万恶的妖师自行处治便了。”随将手朝东西北三面指了几指,解去翟度禁法。仍回原处,带了绛雪腾空而去。

原来翟度除精通本门妖法外,逃时还瞒了申武,偷入丹房,将妖道的法宝盗了两件出来。带一凡人同逃原极累赘,起初色欲蒙心,为绛雪虚情所愚,满拟真心相从,供他时常淫乐,百凡皆非所计。及见绛雪不但顺从是假,还想暗下毒手,如非见机得早,几为所杀,仇怒至极。知道此女心志难回,留着终是隐患;就此杀死,又觉白费心机,于心不甘。意欲就地先奸后杀,再行单人逃走。将绛雪制住以后,欲心大动,只当对头去远,急匆匆将全身的衣服一齐脱尽。正要把绛雪脱光行淫,一眼望见法宝囊和宝剑放置地上,心猛一动,立即忙去拾起系向腰间。就这略一缓手的工夫,忽听身后有一女子口音喝道:“大胆妖孽,恶报业已临头,还敢妄为!”知来敌人,大吃一惊,忙即纵身回看,见对面站定一个黑衣道姑,正在戟指喝骂。因看不出敌人深浅,也不知是否先前空中所见克星,妄想先下手为强,更不答话,猛将飞剑化成一道黄光,连同本门独传烈焰针一齐飞出。

跟着又将新盗来的两件法宝相继放出。一面还想施展邪法时,谁知道姑通没在意,只骂道:“幺魔小技,也敢在我面前闹鬼。”说时,也未用甚法宝抵御,只一扬手,便飞出一片火云,将翟度所放飞剑、法宝全数裹住,轰的一声大震,火云消处,纷纷化为无数红黄色的残烟,随风消散。翟度见状,万不料敌人如此厉害,不由心胆皆寒,哪里还敢抵敌,吓得连衣服都不敢拾取,一纵妖风,就要遁走。道姑手又一指,闪电也似飞来一道金光,将他全身围绕,往林外逼去。翟度见金光未下绝情,仍欲死中求活,暗用本门五遁法逃命,不知怎的,全失效用。吓得在金光圈里直喊:“上仙饶命!”道姑也不答理,直把他逼向林外,才喝道:“你这妖孽,如此淫凶,杀你污我宝剑。等我事完,再来送你回转妖窟,一任你那妖师发落便了。”翟度也知妖师凶残,回去更无幸理,一面察听道姑动静,一面计算逃生之策。待了一会儿,道姑方始走来,重把前言说了一遍,又朝空中指了几指,便收回绕身金光,带绛雪飞去。